也许有一个比方不太适当,但仍然会一再地被拿出来讲。师太之于香港就像阿姨之于台湾,于言情读物界来说,她们都曾缔造过华文小说盛况空前的状况,她们亦各自的风格和痴迷的受众群,在很多人还没有经历过所谓的爱情时,就已经基于她们的作品建立起被异化掉的爱情观,她们也足足曾影响一代人的成长。不过后者渐渐地被读者市场、收视率等到一干莫名的东西淹没了,只有师太在她的光怪陆离且荒凉无际的城市背景下,以惊人的创作力仍在写字且不失水准,这是一件很令人存疑又令人敬畏的事情。
最近才留意到新世界出版社做了一套亦舒的平装书,封面设计极为“平装”般简洁。其中包括了一些相对比较早年又比较完满的作品,也有一些后来被一些老读者抱怨过没有新意的新作,如果只是爱字并不计较太多的外表,可以收藏。纯白搭配蓝色色块封面的《不羁的风》便是其中的一册。故事是亦舒比较惯常的题材风格,有香港生活的影子,有市井小说里面最夺人眼球的“爆点”,比如一夜暴富,比如奢华场景。读完之后便觉得倘若拍摄成影像大约是要准备累死置景的道具师。
故事讲述了一个被生活逼入窘境的孤身女子唐清流,意外地得到了一个富有的暮年老妇刘太太的垂青,成了刘太太的私人陪护,登上了一艘每名叫“不羁的风”的豪华游轮开始了周游世界并改变自己的命运的旅程。在这艘船上,唐清流遇到了三个不同的男子,一个是缺乏自主的马姓仕家子,一个是在游轮上做一个小小的待者的船东之子任先生,另一个便是以单身富有女人为目标掠取钱财的余求深。马少爷是连自己都保不住的男人,舍之可惜,得之不甘,恰如鸡肋;余求深只是狂蜂流蝶似的过客,带有致命的杀伤力,却同为天涯沦落人;唯有任少东这样的甘于从底层做起的有为少年,才可以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可是事情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老妇突然去世,留一笔巨额的遗产给清流,当她不再为自己的衣食担忧之时,一切都已经改变。
故事当中这些元素组合一起是一个很奇妙的事情。如果照张爱玲的笔法来写,唐清流必定成了第二个曹七巧,在不安与惶恐中失去纯真,拥有了钱富却失去爱的能力;如果照李碧华的笔法来写,余求深必定成为第二许仙,拿着“以身相许”的骄纵直刺唐清流的内心,让她体无完肤直至冷却,以冷静的态度陪着他将一出已经料到结局的戏演下去;如果照着安妮宝贝的笔法来写,这会成为一个无尽的旅程,每个人心里都有至少三个爱侣,一个用来低眼画眉,一个用来托负终身,而最后一个是与自己的相病相怜的“两生花”,而“不羁的风” 就是每个无法靠岸的不安灵魂。
可是师太就是师太,她有她自己的结局版本。继承遗产后的清流断然是不会与缺乏自主的马少爷共度余生,但是她也放弃了有为青年任少东,平层公寓的梦想已被巨额遗产冲淡,她一心想要从“不羁的风”上捞起与自己的同样漂泊命运的余求深。她成了那个许她遗产,期待住进她灵魂里面的老妇,带着强烈的企图心和征服欲,却忘记了“男人是不作兴以身相许的,如若许了,他必定要许来的钱去换一身”,她也忘了“财富在让女人挺直腰板的同时,并不能拯救她的寂寞”。她以她的财富寻遍世界跑去见他,只见到一把病重的枯骨和不能再回到重新的遗憾。
唐清流成了她最不想成为的刘太太,以“不羁的风”为家,在海上漂了很多年,她相信每艘船上都有“余求深”,于她来说,这便是真爱,这是她不求饱足安稳之外最真实的欲念,这是她最直白的那种耳热心跳的感觉。每艘游轮都是一个小小的社会,富有的人嘲笑她的身世,穷人羡慕她的华美,还有无数的“余求深”,于他们来说只爱的她的身外物,而非她的灵魂。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她吻得到他的唇,却得不到最真的誓言,她真得被身外物所累,所以,她拥有的越多也越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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