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 左叔
我总是有一种错觉,每一次科技的突破、认知的改良,几乎都是从我们最习以为常的地方寻找到了出口,而我们与那些最终寻找到出口的“先驱者”相比,最大的差异可能并不是钻研的能力,而是面对已知事物时我们心中是否仍有那份一探究竟的好奇心。至于这种好奇心是如何建立的,此前我一直相信是一种本能力量的驱使。
在读美国动物行为学家乔纳森·巴尔科姆的《鱼什么都知道》之前,我和很多人一样对鱼这个生物一直是怀抱着某种误解的。这种误解一半与我的成长经历和日常生活经验相关,另一半与已经进入公共知识领域其他“先驱者”研究论证的误导,最为经典的大概就是“鱼的七秒记忆”。我虽然没有读过论证此观点的科普文章,但却因为它是“已知的”而深信不疑。
我不能将将认知上的偏颇全部怪在曾经具有“开拓精神”的“先驱者”身上,因为我知道即便是同一个事物在我人生的不同阶段,我对它会有不一样的认知和感受,虽然每个阶段我所面对的事物并没有发生变化,但我的知识储备变化了,思考能力变化了。现如今所有全新的认知内容,大概也是踩在前人的肩膀上,拜托越发先进的技术能力而实现的。
我童年生活在河泽之乡,密布的河网和罗星的湖泽盛产淡水鱼。在食物尚不丰富的年代,鱼是重要的食源来源,尤其是蛋白质的重要来源。我母亲说我从开口吃辅食时便开始接触到鱼,当然不是直接吃鱼肉,而是喝鱼汤。也许是遗传基因和特别消化酶的关系,我母亲说我并没有出现淡水鱼类蛋白过敏反应,这一点在我女儿的身上印证。
鱼是食物,在我的认知是“天然的”。面对鱼时,我几乎没有过面对毛绒绒的、可爱的小鸡仔,想像它有一天养肥挨宰时的难过之心。我也曾经将小鱼当作玩物,养在吃完的糖水罐头瓶里面,还精心为它们放在可以在光合作用产生氧气的水草,可是不幸的是它们通常在我第二天起床兴奋地跑去看时已经肚皮朝上了,真是辜负了我的“万般宠爱”之心啊。
我得感谢“养鱼”的过程,它让我逐渐能分辨得出常见鱼的种类和它们的生活习性,那些浮在水面成群“啪水”的不是“参皮鱼”就是“花鲢”这样的“上层鱼”。小瓶子里面养得耐活的鱼,是一种生活在水码头附近叫“虎头呆子”(沙塘鳢)的小鱼,它的体形极小但外观与黑鱼有几分相似,从口中参差的齿状尖刺猜想大概是“吃肉”的主儿。
对于黑鱼的认知,第一是“气性长”,过年前养在浴盘里二十好几天都不碍事,即便是开膛破肚下了油锅还要提防着它要蹦出来;第二就是“模范父母”,小时候常见人拿在鱼叉在养鱼塘里叉黑鱼,“杀之而后快”的原因是因为黑鱼是肉食鱼,它若不除鱼塘里刚下的鱼苗基本不保。
叉黑鱼的时机常在初夏五六月间,这个时候幼鱼孵化出来浮在水面上活动,如一团黑墨一般,而它们的父母为了保护安危时刻游曳在这团暴露目标的“黑墨”下面。有经验的渔夫基本上照准了一叉下去保证有收获,可是那团“黑墨”就此散了,最后注定是不得善终。我大概是从这一时刻开始对这种凶猛的食肉鱼生出了“恻隐之心”。我就在想,在万千年的进化中即便不曾面对于人类的鱼叉,也有面对渔鹰鹭鸟暴露目标的风险,它们为什么不放弃这样的模式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本能?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人真是一个特别奇怪的动物,他有思想、有感情、有体验,更为关键的是他将这些原本属于自己的情感体验投射了周遭环境,当然也包括像鱼这样的动物。用一颗悲悯之心,将它们当作自己样来看待之后,就会发现在那些习以为常的现象背后,找到隐伏着的借由过往的技术、实证都无法抵达的认知新域,从而对它们产生了新的认知。
乔纳森·巴尔科姆的《鱼什么都知道》向我们展示了鱼类不为我们所知的很多面,我想有人愿意去探究鱼类是因为在它们的身上投射了很多悲悯之心。虽然我们所身处的这个世界,环境在不断恶化,但只要人类的这颗悲悯的心不丢,多少还有残存一线希望的。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