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一个澡,看一朵花,吃一顿饭,
假使你觉得快活,
并非全因为澡洗得干净,
花开得好,或者菜合你口味,
主要因为你心上没有挂碍。
——钱钟书
少年时,在《读者》或者《青年文摘》上读到鲍尔吉·原野的名字,会以为是谁在模仿“王尔德”取了一个“有点意思”的笔名。后来有了点常识之后,知道他是内蒙的作家,笔下有片苍茫烂漫的草原,但这种印象是感性且模糊的认识,因为没有系统地读过他的文字,所以对他的认知都扎根在少时杂志上那个异样的名字以及后来听闻来的只言片语。
关于名字,鲍尔吉·原野在开篇的文章便解释了我的困惑,这名字是蒙族的名字,因为署了这个名字,取稿酬的时候不知闹了多少不可理喻的笑话。反讽社会的冷幽默开了篇,这并非是书名“心无挂碍”的状态,我以为读错了书,好在后面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苍茫草原上生活着着的人们,家族团聚时的乡村图景、父辈们过往佚事一一呈现,“心无挂碍”这四个字背后的味道出来了。
聊到“无心挂碍”时,自然会想到钱钟书写的那句,被后来人抄来抄去变成了有名的“鸡汤”。“洗一个澡,看一朵花,吃一顿饭,假使你觉得快活,并非全因为澡洗得干净,花开得好,或者菜合你口味,主要因为你心上没有挂碍。”这句话乍看之下,有违唯物主义的基本理论,细细想想在这个唯物的世界里,谁不是靠着唯心的支撑好好活着呢?
这本书里的鲍尔吉·原野果真心里没有挂碍么?文字里呈现出来的是对散漫游牧文明的心生向往,但骨子是有对现如今牧民在经济发展浪潮中艰难生活无法维系体面生活的担心,同时还有对这个民族曾经铁血辉煌历史的缅怀、甚至还有原有生活形态的日渐蚕食消失的焦虑担忧。这挂碍藏得深,纵使自己已然远离了牧区的生活,但知道自己的根在那里,情在那里,一生维系的创作底色在那里,然而时代洪流,如同没有谁能叫太阳不西沉一样。
我猜自己喜欢鲍尔吉·原野笔下呈现出来的苍茫烂漫的图景,骨子里是因为生活于农耕文明背景下的人对游牧文明浪漫的想象,现实必然比文字呈现出来的样貌要残酷,比如我是第一次在这本书里面读到满朝统治期间为了防止蒙古的复兴,隔一段时间就会到草原上杀掉高过马车轱辘高的少年,于是在我的想像里那些悠扬的长调、数不尽美妙的歌喉里其实也有抹不去的印在民族文本里的集体哀伤的记忆。
因为不了解,不深入,所以想像成全了我们的审美。我以为我喜欢鲍尔吉·原野笔下的草原与喜欢李娟笔下的阿勒泰的感觉是一样的,远远的,不曾深入的,未曾走近的边疆,保留了人类社会未曾高度发达前留下来的一些值得惦念的东西。当然,有时候也远不止这些,读的时候会有反思。在经济发展和文明程度提高的过程中,为什么会有一些是必然要遗失的呢?如何在生计困顿、心有挂碍的当下,内心里同样可以拥有一片苍茫浪漫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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