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那么多地方,还是最喜欢香港

走过那么多地方,还是最喜欢香港

文 / 孙衍 & 图 / 苏晨

我是那种从来不看说明书的人,旅行也一样。

那天去珠海,飞机毫无例外地延误,到金湾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了,机场的出租车少得可怜,幸好还有去城区的大巴。

坐上大巴,竟然困意全无,车厢里乘客廖廖,很安静,音响里播放着“柔柔的晚风轻轻吹过,我的心情平静而寂寞……”这种口水歌换作平时定是鄙视的,那一刻竟然有种应景的动听。时值冬日,北方的夜晚早已滴水成冰,而这南国,倒真的是柔柔的晚风轻轻吹过。

之所以选择从珠海去香港,还是缘于自己不做预习的坏习惯,以为澳门可以和香港一样可以一年几次地进出,以为珠海这样的特区机场一定离口岸很近,以为九洲港一定就在拱北口岸的附近。结果,全都错了。等到了珠海九洲港码头时,天差不多快亮了。海边的风很大,仿佛要吹走地上所有的尘埃。

因为和朋友约了8点半在香港的中港码头会合,便想赶个大早去码头一定没有问题。结果到了码头才发现排队的长龙拐了几个弯已经到了大门口。只好硬着头皮买了中午12点以后的票,看着检票口大妈凶悍而刁蛮的样子,本来想去通融的心也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检票口徘徊的当儿,有个穿着冲锋衣的中年男子也在那里候着,看样子他和我一样,急着要去香港。他见我焦虑的样子,便用生硬的国语问我:太晚咯,不晓得到什么时候才能上船,不过一般情况下,都会有赶不及来坐船的人,可以有空位。

听他这么一说,心情豁然开朗起来。果然,不一会儿,检票员就大声嚷嚷着问我们,要不要上船,还有两个空位。我们对视一笑,拎着行李夺步向前。

船在海中摇摇晃晃的,仍然没有丝毫的睡意,远处有海鸥飞来,有一刻翅膀快要扑到窗子上了。那位指点我的男子竟然还在身边,他说自己就是香港人,经常来回珠港两地,所以通晓检票机密。我再三感谢,为这次旅行中首遇贵人而感恩。

走过那么多地方,还是最喜欢香港

到了香港,已不似从前般陌生,驾轻就熟地办入境手续,知道对面就是九龙公园,知道出门右拐就是处处充斥着东北口音的海港城,知道附近哪家茶餐厅可以吃到最爱的肠粉和地道的港式奶茶。透过落地玻璃门窗,外面是垂了一地枝干的榕树和熙熙攘攘赶着上班的人群。想起张爱玲说过:香港是一座华美而悲哀的城。而我只能看见它的华美,悲哀也许只有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才懂得。

薇薇安是我在网络上神交已久的朋友,她在内地待过几年,如今回到香港过起按部就班的日子。每每聊起从前的日子,充满了怀念。其实,我很想说,每个地方都是围城,香港也不例外,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每个人都在寻找异乡,而每个人也都在回家的路上。我知道她在内地有过事业,也有过爱情,惦念是必不可少的,我们总说时间可以磨灭很多东西,但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比如情怀,比如逝去的青春,你拿什么都换不来,也抹不去。

薇薇安经常和我分享香港的街肆,重庆大厦的电梯、铜锣湾轩尼斯道的路灯、油麻地Kubrick的座椅、开往石澳的红VAN,还有浅水湾着比基尼的异国女子。当然还有路边随处可见我爱喝的凉茶,她甚至告诉我哪里可以看到旧时的屋村,哪里的海边可以露营。她也会时常慨叹,香港太细,经常走在街上就能撞见明星,还有文化大咖,她偶尔会迎上去合影,但大多数情况下,她只是拍下一张模糊的照片,以示自己的遇见。更多的,她会告诉我哪一家书店倒闭了,也因为此,她总是去那些还苟延残喘的二楼书店待着,哪怕只是坐一小会儿了,以示支持和坚守。她怕这个城市没了文化的里子,仅剩下纸醉金迷的华丽外表,或许这就是张爱玲口中的“悲哀”吧。

葛亮是家乡的朋友,他来香港十几年了,从上研究生开始,他便在港岛生活,后来移居九龙半岛,算是定居在此了。这些年,他著作颇丰,去年的长篇小说《北鸢》更是拿奖拿到手软,那时候我的作品集也刚刚出版,互相交换似的阅读,有些紧张,也怕被他笑话,毕竟是两个层次的东西。幸好,他是修炼过的人,非但没有取笑,倒也有些褒奖。他说在香港的学校教书,看似在喧嚣的世界,其实因为学校所处的环境在一所军营的后面,异常的僻静,这有助于搞学术,也利于写作。那个地方,我有次误打误撞去过,确实不似港岛尖沙咀般人潮汹涌,街道干净整洁,人也不多,坡道上上下下的,有种千回百转的意思。我跟他开玩笑,深居简出的教授,有时也要尝尝人间烟火嘛,兰桂坊那么好的地方也是要时时去的,不然怕是枉费才子的美名。其实他在港大读书的时候,就离兰桂坊咫尺之遥,怕是早已将自己修炼成铜墙铁壁了吧。

Micheal是地道的英国人,说话带着同样地道的一口伦敦腔。事实上,他祖籍广东,父辈移民去了英国才改了英籍。大学毕业后他回香港,在油麻地一带游荡,在摩天大楼的屋顶养蜜蜂,开垦菜园,种上新鲜的有机蔬菜。又在破旧的街道上摆出摊位,取名“街坊排档”,是一个由下而上支持街坊邻里的自发性组织。摊位由艺术家、农夫、发型师、咖啡师、塔罗牌占卜者、教师和社区工作者以弹性而多元的性质共同营运。排档产品广泛,服务多样,从本地种植的有机香蕉到社区肖像、从果树苗到社区生产的果酱制作,以及从不定期的电影放映到每月的“四围讲故”活动。

走过那么多地方,还是最喜欢香港

有一阵,香港的报纸频繁刊登他们的报道,称其为“城市菜农”,他很享受这个称号,甚至不远万里赴内地取经。北京、南京、广州、上海都留下过他的足迹。他最爱安徽的碧山村,那个被称作当代乌托邦的新农村,是他精神世界里的天堂。可终究,他还是回来,在油麻地的寻常巷陌里构建自己最初的理想,碧山太过遥远,或许对于游客的他来说,惊鸿一瞥,终敌不过长久的心理建设。

Sunny是典型的香港小伙子,住在拥挤促狭的阁楼里,每天西装革履坐港铁去IFC上班。他和许多香港的年轻人一样,对内地已然陌生,他们最爱去也最常去远足的地方是长洲,那个偏居珠江口的离岛,背负着他们仅剩的乡愁。Sunny告诉我,那里还有最原始的渔民和最古老的生活方式,仿佛那是港人最初的样子。后来,我们去大屿山祈佛,坐在高高的缆车上,透过玻璃的地板可以看见山顶上有攀登的白领在向我们招手,浅海处有星星点点的渔民在收网捕鱼。

夕阳里,大屿山佛像沐浴着金光,普渡众生。我好似在这里待了太久,好似融入了这片土地,好似能看见前世来过的样子。远处高耸如林的都市,和维多利亚港上熙攘往来的船只,将整个香港解构得那样立体和生动。香港的美就在于这立体和生动,景是立体的,人也是立体的;景是生动的,人也是生动的,是单纯的生动,也是久违的生动。

有时候会想,在这里生活的人,会不会因为抬头就能看见天边,易心生茫然。他们是那样容易出走,也是那样容易困在这片逼仄的山海之间,做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新书: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书名: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出版社: 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出版年: 2016-8-15
页数: 268
定价: 36.80元
装帧: 平装
ISBN: 978751391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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