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将还乡:“轧闹猛”的“猛”字是从哪里来的

赵世瑜 著 / 猛将还乡:洞庭东山的新江南史 /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赵世瑜 著 / 猛将还乡:洞庭东山的新江南史 /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文图 / 左叔

赵世瑜先生的这一本书《猛将还乡》是偏向学术研究的,也是扎根在田野调查、文献研究等学术研究基础之上的一本专论。如果只是单纯地怀抱着翻一翻的心态来面对这本书,总觉得有点过于浪费了他为了这本书所付出的种种心力了。

然而,若是以市场化、轻阅读的视角来审视它,又会觉得在如今的世代,在狭窄的空域里,会有多少读者,能够攥紧线头,一路畅读到底呢?会不会在大量文献引用、诸多田野调查之中迷失掉方向?

对于我而言,我攥紧的那个线头,便是《猛将还乡》之中的这个“猛”字。我是江北扬州人,来苏州工作生活,一转眼便是二十几年。虽然吴方言正在极速消散,虽然日常生活中接触有限,但还是有细心捕捉到了一个词汇叫“轧闹猛”。这个词汇一本出现在本地化的新媒体上,用以形容“参与热闹”“共襄盛举”的情形。

“轧”,明显是个动词,在我的理解里,有“参与”之意,同时也有“硬挤进去”的急迫心境。到于这个“闹猛”,原先我只是单纯地理解为“热闹”,街市上,逢年过节那些舞龙舞狮之类的玩意儿。遇到这样的场面,人心生好奇,自然也就凑上去了。“轧闹猛”,大约等于“凑热闹”。

读完赵世瑜先生的《猛将还乡》,便对这个吴方言之中惯常使用的词汇有了新的认知。虽然,赵先生在这本书里并没有直指,这个“猛”字便是脱胎于太湖东山地区“水人上家”对于“刘猛将”的朴素信仰,但联系到“水上人家”逢年过节的“抬猛将”“网船会”之类的祭拜活动,那些热闹的场面和群众参与的热情,便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本地方言之中的“轧闹猛”,这些存留至今世的“蛛丝马迹”,都暗藏了很多世代累积的琐碎。有些分辨不了源头的“灭失”,说不出来是不是可惜,反而会有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当然,学术研究的思路是大胆设想,小心求证。然而,身为读者,明显没有这样的压力,能附会的自然而然的就附会上了。

我对这本书感兴趣的地方,自然也不止一个“猛”字。真正令我感兴趣的,应该有三个点:

一个是,在太湖周边地区淤积成陆的过程之中,先民们是如何一步一步在当年的“开发区”上建立起聚居点,并且通过朴素信仰这样的文化认同行为模式。我觉得这个对于江苏整个地区来说都是价值和意义的,包括我的出生地江苏扬州。从小开始的水乡生活,会对这个过程有着自然而然的亲切感。族群之间的认同与误解,其实与太湖东山何等的相似,“上老会”的模式,不知道是地域环境相似导致的,还是明初苏州阊门人北迁慢慢传播过去的。

另一个是,“水上人家”为何具备天然的“商业基因”。这本书给了一个明确且直接的结论,那就是“水上人家”所能获取的生存资源的单一性导致的。相对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水上人家”的生存更多的仰仗其他族群,自然而然地会通过“交易”来解决生存的必需。与之类似的还有游牧民族。生存艰难,形成了共济的模式,进而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萌生出近现代意义上的商业。

再一次就是,在如今的世代里面,像“刘猛将”这样朴素的信仰,明显地是退出了历史的舞台,退出了现代人生活的场景,至多会在地域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方式得以“保存”,被归类于某种“亚文化”。过去水乡泽国作为“开发区”被先民耕耘,而如今我们有那么多标着“开发区”的地域,在人流、物流不断集聚的过程之中,又是靠着什么样的文化认同来解决族群交融的问题的?当然这本书没有写到这一步,但我会在读完这本书之后,止不住地想去探究一下。

以一个不必去求证的读者心态去琢磨这件事情,答案也许是现如今的世代,族群与族群之间的差异早已经被彼此之间的交流互鉴给弥合了,当然更有可能是物质领域的追求代替了文化上的认同,近而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同是天涯“打工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