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约折叠:既是扑网的飞蝇,又是布网的蜘蛛

[英] 米沙·格兰尼 著 / 吴桑雨 译 / 里约折叠:追击贫民窟毒枭 / 海南出版社 / 理想国 / 试读购买

文图 / 左叔

如果从字面上来看《ONE MAN AND THE BATTLE FOR RIO》的意思,其实是很难译成《里约折叠》的。英国纪实传记作家米沙·格兰尼笔下的里约,呈现出巴西热带雨林蓬勃旺盛的生命力,也潜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重重杀杀机,确实是抓住了“奇迹之城”的显著特征,被山川地貌、热带雨林分割成不同区块的城市,生活着完全不同的阶层,呈现出光怪陆离、五色斑斓的质感。

作为一个新兴的经济体,巴西最近这十几年借助自然资源和农牧产品的出口,呈现出来一股“向上”的旺盛生命力,然而在其社会的底层仍旧有还有不曾触及的角落,未曾化解的矛盾。贫富差距、暴力犯罪、矛盾对立,是这个拉美最大国家需要面对的棘手问题。而这些问题最终混杂在一道,有一种与其登上国际舞台光鲜亮丽并不相称的破败,像极了乍富之人表面上的炫富张扬和骨子里的寒酸难堪之间的矛盾。

可能是因为有郝景芳的《折叠北京》在前吧,译者吴桑雨借用了这个比较能够快速让中文语境里的读者get到其精髓的字眼——折叠,一语道破了它表里并不如一的尴尬。在这样的一个矛盾的大背景下,毒枭内姆登场了,他既是这个拉美国度里应运而生的一代枭雄,同时也是被命运捉弄的悲剧人物。当他铤而走险走上贩毒这条不归路时,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幕后的推手是什么。

读完这本书《里约折叠》,我一直有一种将其翻拍成纪实电影的期待,如果受限于各种原因没有办法拍成纪实电影,改编成影视剧作也行。因为毒枭内姆身上兼备了非典型性和典型性并存的特质,可能正是这两种拉扯着的特征,让这个人物身上充满了戏剧冲突的张力。有些地方,很容易让我联想到港产电影当中帮派人物身上的那些典型的信与义、罪与罚之间的矛盾。

内姆并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典型”毒枭,至少在米沙·格兰尼笔下他并没有特别多地暴露出他残酷的一面。相反,他对自己的家庭、对妻儿老小、对自己生存这个名叫“罗西尼亚”的贫民窟是有责任和感情的,并且有建立在这些责任和感情之上的“善举”或者“权宜之计”,在此间也赢得了底层民众的信任和同情。帮派之间争斗与杀戮,贫民窟内的暴力犯罪,在其“统治”罗西尼亚期间是有显著下降的,显然内姆有超过他前任几代“毒王”的管理手段和协调能力。在“江山轮流坐”的更替之中,他长达四年之久的“统治”远远超过平均不超过十个月的前任“毒王”们。

内姆同时也是一个极为典型的底层人物。拮据的成长环境,孤苦的现实处境,缺少福利系统支撑的社会大背景,所有的因素都推导出一个“不可逆”的人生艰难抉择。女儿的罕见病症,巨大的债务压力,令其生活走到破产的边缘。在万般无奈之下,这个新手父亲铤而走险踏上了犯罪道路。他有一般男人“好大喜功”“拈花惹草”的花花肠子,也有身为人父的“责任意识”“怜悯之心”,在与他所遇到的诸多现实问题面对时,总能轻易地看到人到中年的自己。

在《里约折叠》的一开头,便交待了内姆最终被捕的场景。米沙·格兰尼也借由还原这个场景,说明了自己庞杂的采访工作以及巴西复杂的时代社会背景,其实也从一个侧面说验证了,那股将罗西尼亚的安东尼奥一步一步推上贫民窟毒王的内姆的强大力量。在时代和命运合力的强腕之下,安东尼奥身不由己地钻进了内姆这个强悍的外壳之下。在时运变化之中,内姆就意识到自己终将走向“覆灭”的结局,又开始试图通过“自首”的方式洗刷罪孽。金盆洗手的桥段在港片里也是重要的戏码,因此引来的杀身之祸也颇多。

毒枭自首是极高风险的,谈判筹码很容易放在交待出更多的人出来,而“告密者”的身份极有可能会受贿的警察和流落在外的其他犯罪分子仇视,不仅自己入狱(巴西似乎没有死刑)人身安全很难得到保障,监狱之外的妻儿老小也很难自顾安危。在巴西警方想要平定罗西尼亚的危急关头,在这场“环环相扣”的游戏之中,内姆比所有的人都先行了一步。他走了一招妙棋,为自己在藏起来、逃跑、投降和战斗之外,找到了第五个选项,自导自演了一场逮捕。

对于不济的时代、悲苦的命运以及腐败的警察系统来说,毒枭内姆确实自投罗网的飞蝇,但在与人生的周旋与命运的恶斗之中,罗西尼亚的安东尼奥还是展现出他惊人的“睿智”,在各方利益权衡的缝隙之中,当起了那个布下天罗地网的蜘蛛,找到了一条艰难求生之路。是的,毒枭以及一切暴力犯罪者都不值得同情,每个艰难求生的人心中都要常存向善的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