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 左叔
澳大利亚作家杰西·布拉凯德在《悠长的告别》的最后专门辟了一篇用以致谢,她感谢了为书中所涉及的法律问题提供建议的律师和法官,为书中涉案事件提供警方观点的朋友,为塑造书中男主人公芬恩提供相关学科知识的金属雕刻家等等……
这些经由专业人士指点的“细节”让这个故事情节更加具备令读者信服“说服力”,而让身为读者的我“信服”的,是小说中对于“应激创伤”种种表现的描述以及一家人透过彼此的照应对心理失衡的干预。这些都挺符合我所学的心理学常识的基本规律,但我看不到作者在致谢中感谢过其他人。
对于很多写作者来说,最坚实的基础是生活,也是不需要专业人士来指点的部分。《悠长的告别》最最核心的部分来自作家的亲身经历,这个痛苦的回忆让她数度写下这个主题,又数度中断,直至四十年后才完成这部作品。正如书名一样,作品本身也是一个家庭在“应激创伤”中慢慢学会与至爱挥手作别的见证。
《悠长的告别》构造的一个中产的四口之家。曾经有过外遇依旧眷恋的丈夫,因为失落与同事暗生情愫的妻子,因为家庭迁居还在努力适应环境以及青春期的长子以及一个宛如天使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幼子。四口之家生活虽不平静但依然有明晰的轨迹,可是因为父母照看的疏忽造成幼子的意外溺亡却像看不见的“黑天鹅”一样打乱了原来并不稳定的平衡。
悲痛、自责、后悔……我们所有能够想像的情绪几乎都在这个“应激事件”之后有所展现。我感受到作者在有意识地展现“应激创伤”群体的不同类型的表现,有像男主人公芬恩这样子选择回避的,在问题的归因方面将厄运归结于自己外遇,如果没有外遇就不会有举家搬迁,如果不举家搬迁就不会失去幼子,于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卖掉这间有游泳池的房子再搬回原来地方;女主人公布丽姬特“应激障碍”其实更为严重一些,在认知上已经有物我边界的模糊,幼子丧身的游泳池化身为幼儿,只有在夜半无人之际潜入深水中才能化解她内心中的痛苦;至于长子贾拉则展现了“应激创伤”在没有有效社会支撑情况下的另外一种可能,弟弟的意外死亡虽然不是直接导致他选择轻生的外因,但因为弟弟意外死亡所产生的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以及对自我认知的否认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巨大的创伤在短时间难以弥补,回避逃离或许能够解决眼下的问题,但想要不带负担前往还需要家庭成员之间有力的支持和彼此的感染或者“干预”。小说中有一幕与心理咨询师常用的“脱敏”干预方案相似。女主人公布丽姬特将造成幼子意外死亡的游泳池改造成了生态的池塘,她带着丈夫芬恩一步一步潜入水中,最终获得了压抑情绪和精神负担的释放。当然心结魔怔的释放不仅仅在这一个关键点上,前续的诸多铺垫都是有价值和作用的。
回到作者本身的心理创伤上,写作这件事情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告别”方案,它能够让人透过理性的语言组织来消解情绪汹涌所带来的压力。整个小说在写作技巧方面也具有一定的实验性,小说分为三个部分,每个部分的章节都是人物视角的,芬恩、贾拉的人物视角是第三人称的,而布丽姬特的视角是第二人称的。
小说的内核或者说作者从中获得心理疏解的关键是具有东方哲学色彩的,虽然没有那个最直接的证据但也能够感受到更接近于我们常说的“轮回”。这个人物视角是幼子托比,而他的视角是第一人称的。小说的开头就是一双欣欣然面对这个世界好奇的眼,他翻过栅栏看到一汪碧蓝的池水;小说的结尾在收在托比的视野,他翻越栅栏见到了在泳池里正在交合的父母,尔后他嵌入到母腹内的有机体中,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
命运中必定有我们的劫数,而生活是我们的解药,如何将这药提炼出来,要有爱,当然也要有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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