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其一生与自己和解

皮皮渐行渐远

文图 / 左叔

其实每年暑热之际,我的写作状态都不好,整个人是疲乏的。我理解的创作有三个重要的环节:感受、内化、表达。到了暑热的时节,这三个环节就全然乱了套。

整个人是燥热的,尤其是内心是焦躁的,根本没有办法舒展开自己的感官,麻木地穿行于日常生活,尽量不想多消耗能量。进入八月,工作条线任务略略收窄了一些,但具体的杂务并没有因此而减少。每天应付生计之事,内心其实是极难有波澜的。

在其他时节,即便没有表达的冲动。我也能凭着日常的积累,多年的习惯,以勤能补拙的办法将日常的感受的一切,尽可能先的积累成“第一手的素材”,内心里期待着会有那么一天,自己状态回升的时候能够将它们捡起来重新做。

然而,在夏天里,即便是这样的最基础的工作,我都没有办法做到。时不我予的焦燥感,浑浑噩噩的消逝感,在每年夏天都会到达顶峰,成为我需要面对的心魔。以前,我对自己的劣根缺乏认知,自怨情绪常常逼得自己没有办法喘气。后来,终于坦然了一些,学着与自己和解。

后来,我学了一些心理学的皮毛,也知道自己的最深层次的恐惧不是死亡,而是白活一场。总期待在有限的时间里,体验更多活过的感觉、留下更多活过的证据。所以,一旦停下来,或者空转,就会自然的焦躁起来。

几十年与自己的相处,我也慢慢地摸索到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那就是阅读。虽然在暑热里阅读,也是一个需要耗尽元神的事情,但是碰到值得一读的作品,还是能够迅速地让人能够平和下来。带着自己过往的生活经验、知识储备和曾经思考与作者在纸笔间的思考进行碰撞,这一过程能够让我的感受能力慢慢恢复,内化思考也跟着启动。当然,唯一无法奏效的地方仍有,那就是表达。

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其实我也找到了一些。那就是“抄经静心”,将有感触的字句记下来,若有一两行的感受也一并写下来。这些不成文的东西,于他人而言并无大用,于自己而言可以理解成细微的积累。我做这件事情的心态,大概是一种安慰,碌碌地像是在做某件事情了,至于成效可能放在日后考量了。

这一周多的时间,我几乎天天都将皮皮的这一本《渐行渐远》放在自己的“敬香包”里,黑色的封面,小小的开本,出门便背着,得闲就掏出来翻翻。读的状态是断续的,感受也是破碎和粗浅的,但我知道,我对她在这本书里面的探讨的主题“死亡”是感兴趣的。

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面对生死的,我也很少有机会与人聊到这些,就我自己面是言,我觉得如果一个人能够坦然面对“死亡”,接受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这个世界与自己无关的那一刻开始,大概是真正与自己和解的时分吧。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不过与每个凡夫俗子差不多的一切,自己努力活过的证据最终仍会被时间冲淡,消逝于无形。

当所有去路都不是为了留下什么的时候,人只能为每一个当下活着了。然而“死亡”仍旧是一个终极考验,在这个命题前折射出人性的形形色色。在皮皮的笔下,其实是从父母的离去开始着笔的。旧式的婚姻,彼此消磨,即便是不能原谅,仍旧绑在一处。直至他们死亡,皮皮才意识到原生家庭给予的爱与伤痕。

当然,皮皮也有理想化“死亡”的赞美,她笔下的舅舅或者老沙,多少能够看到某一类人身上特质。对于这种特质,我其实也有过类似的感性认知。我的奶奶和三叔都是比较接近这一类,活得通透且明白,不为身外物所累,不为未知的明天担忧,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观感,只问自己今天有没有活得痛快。

还有,还有一些现实敏感的东西,根扎在中国社会的最底层。偏远农村的老人在面临绝症、赡养送终问题时,选择以自杀的方式不拖累后人的做法,以及在天价医疗费用面前,偏远农村老人的离世有些与病症导致的衰竭有关,有些与断水断食的临终照顾有关。现实是残酷的,落笔下来终有暖的地方。

“比死亡更坚硬的,是对活着的误解。”然而这个命题,往往只有到那一刻才知道。误解打开了,旋即便被带走付之一烬或者深埋在六尺之下。所以,每个人都在穷其一生,与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