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的沉重

文 / 左叔

霍金走了,网络上一片哀悼之声。前一日,那个在大会直播时耿直翻白眼的妹子迅速地灭了火,就如《乌合之众》里描述的那样,那些看似汹涌的传播总会被更新的内容取代。想起此前,有境外媒体怀揣着“轮椅上是假霍金”的阴谋论还没有厘清,这就已经抵达了“盖棺定论”无证可考的时刻。当然也会有人感慨,对于整个人类而言霍金的离世是一种损失,然而对于霍金本人而言在漫长的渐冻病症的折磨之后,这个向往星空的灵魂,从此不必再鞠于肉身,获得了永恒的自由。

忽尔想起来,若干年前读过的《潜水钟与蝴蝶》。那是一本很薄的书,译成中文只有四万两千字左右,比起洋洋洒洒的大部头作品来说,它显得十分的轻薄。但就是这四万两千字,记录了一个生命从1995年12月中风至1997年3月辞世间的一段艰难人生。所有的文字是书写者凭借左眼皮眨眼的力量,指导友人记录下来的,所以这四万两千字的厚度又超出了许多洋洋洒洒的文字。让-多米尼克·鲍比,曾经的ELLE杂志主编,被沉重如潜水钟的肉身困住灵魂,在最后的岁月里面,拍翅如蝶,所有的前尘往事,亲情欢爱,未曾实现的梦想,未完成的旅途等等都籍由思想的力量去触及,人生的绚烂与瑰丽也籍由沉重的肉身而显弥足珍贵。

我们这具皮囊,也许并不完全归我们所有。练舞之后,我方才明白我与这具肉身之间的隶属关系并不像想像中的那样。以奔五的年纪,怀抱着活动筋骨的心态去报了街舞课。我在几节课之后意识到我尚不能完全控制好自己的每一块肌肉。反而这些不受控的肌肉,拖沓了节奏、放慢了速度,钳制住想像力和表现力。我已经不好意思再说我曾经在小学阶段练过几年民族舞,我也不好意思说在练街舞的时候最难的是表现出痞痞的、垮垮的崩坏感。因为现阶段,我还达不到那样的高度,我只能算是停留在记动作赶拍子的阶段里。

小时候,老师鼓励我们要勤学苦练时,挂在嘴边的一句是:人体是有肌肉记忆,但凡现在练得偷工减料,日后再想改是极难的。少时更事,很难理解,肌肉如何有记忆,即便有记忆它又能记得住什么呢?现如今,过往听过的“几句老话”都一一印证了。年轻的时候在连云港工作,半夜需要去码头上巡查,年轻时不懂自此膝盖上便落下的风寒,每年入冬后都在折磨我。但凡只要是阴雨雪将至,都有一种酸胀的隐痛感,比天气预报还要准许多。

人过中年,精力也大不从前。昨晚被几个老友揪出去夜霄,回来时十一点还不到,可眼皮强睁着都难。这几年,天色将晚,夜饭吃好,那种倦意就已经生出来了。佛系养生的生活习惯也不需要催逼,自然而然地便形成了。最近一段时间,特别能感受得出肉身的沉重。总是感觉特别得乏,说不出的累。特别想睡觉,而且几时沾枕头都能睡着,醒来也没有恢复感。假期里的时间边界特别的模糊。晨昏时生物性的愉悦感也消失了。前一段时间腰疾复发,一度疼到怀疑人生。现如今它好了,可是该怀疑的仍旧在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