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钟与蝴蝶：沉重的肉身

左叔 2009-01-15 读书 108 0

这是一本很薄的书，译成中文只有四万两千字左右，比起洋洋洒洒的大部头作品来说，它显得十分的轻薄。但就是这四万两千字，记录了一个生命从1995年12月中风至1997年3月辞世间的一段艰难人生。所有的文字是书写者凭借左眼皮眨眼的力量，指导友人记录下来的，所以这四万两千字的厚度又超出了许多洋洋洒洒的文字。让-多米尼克·鲍比，曾经的ELLE杂志主编，被沉重如潜水钟的肉身困住灵魂，在最后的岁月里面，拍翅如蝶，所有的前尘往事，亲情欢爱，未曾实现的梦想，未完成的旅途等等都籍由思想的力量去触及，人生的绚烂与瑰丽也籍由沉重的肉身而显弥足珍贵。

肉身的沉重很多时候都让我们觉得不堪，它限制了思想的高度和自由度，很多心灵可以抵达的地方也许肉身永远无法触及，很多不堪的肉身里面却住着圣洁的灵魂。这是一个很现实，同样也很窘迫的世界。通常都会以为物质的东西在精神面前总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可言喻的卑微感，可是精神却也总是强大得不堪一击，仿佛纸塑的大桥、冰做的楼宇一般。也许并不是每个人生命都会体味到无助的状态，当自己的思想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整个人变成一个中了魔咒的石像，那样的无助也许会将每个人击倒。

“小钱包的拉链微微开着口，我瞥见了一把旅馆的钥匙、一张地铁车票、一张对折又对折的百元法郎钞票。这些东西就好像是被送到地球来的太空探测器，以研究地球人目前的生活形态、运输形态、交易形态。这些东西让我心慌，也让我深思。在宇宙中，是否有一把钥匙可以解开我的潜水钟？有没有一列没有终点的地铁？哪一种强势倾向可以让我买回自由？应该要去其他地方找，我去了，去找找。”

上面是这本书的最后几行字，写作的时间是1996年7月至8月，也是令人感慨颇深的几行字，生命的意义往往总要到最后那几秒才能够被悟出、被参透，然后旋即消亡，最有价值的，最有意义的还是留给后来人一步一步地去摸索。其实，每个人离这样的状态并不太远，在搬进这套城区公寓后不久，便有一对老夫妻令人印象深刻，屈指算来，至今也应有三五载时间。起先老者只能坐在轮椅上，半垂着头，不能说话，不能动弹，被推着在楼下花园里面散心透气，大约一年后，老者已能被搀扶着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前几个月再见他的时候，已经能够独立行走，只是表情漠然，似乎也没有语言表达能力，遇到熟人的寒喧均有那个佝偻着腰的白发老太太代劳了。她的身高比他矮了很大一截，一前一后，渐行渐远。回头想想，人世间值得留恋的一切不过如此。

潜水钟与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