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故人:正是因为有这条伏线的存在

谢湜 著 / 山海故人:明清浙江的海疆历史与海岛社会 /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集团 /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 试读购买

文图 / 左叔

虽然我的故乡扬州,与大海的直线距离不过百十公里,但我人生中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海,却是在浙江。童年的暑假,我有好几年都是位于在浙江嘉兴平湖的陈山原油码头度过的。码头的生活区,建在两座小山的小山岆里,坐在公寓的阳台上,就能看到阳光之下,蓝得深浅不一的东海。目光所极之处,海水似乎跟天空一般澄澈。

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以至于成年后出社会工作,“流落”在连云港的一个海岛之上,看到“浑汤”一般的黄海,总觉得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不够真切,总在怀疑自己的人生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印象之中有一年,住隔壁公寓的大姐姐,应该是大学生放暑假,领着我和表哥两个小男孩去爬附近的山。缘何有这次小小的徒步,起因忘记了,结果也忘记了,过程之中的一些细节却一直记得。暑热蝉鸣随着山势而化作清凉,我在茂林修竹婆娑的阴影之下,第一次见到了野生的百合花;也在山顶某处极为开阔的平坦处,看到了一处炮台古迹,以及一口玄黑的铁炮,以一夫当关之姿面对开阔的海面。

读谢湜先生的《山海故人》,我时不时地会回想起来这一幕来,然后就极为自然地从大量引经据典的探讨之中抽离出来,以更多的个体的、私人的体验去补白那些文字中我不能完全理解和感受的陌生。对于这一本人类人文化学领域的研究专著来说,它的价值一定是为了探讨和揭示某种规律性,但对于在此领域知识体系那张网密度不足以打捞起太多知识点的读者来说,比如我,可能需要链接更多的就是这些毫不相干的个体体验。

依我看来,在我们的历史叙事当中,或者说在我们的人文叙事当中,长久以来,我们一直将关注的重点放在帝国的北缘,放在对于农耕文明带来强大“威胁”的游牧文明,然而在帝国的南缘的渔猎文明,却像戏剧小说里蔓生出来可有可无的支线,不被重视,亦着墨不多。虽然有中原文明的历代南迁,亦有后世物贸流动在海上丝路的盛极一时,却始终以“副本”的姿态存在,一直不在主流的叙事结构之中。这其中一定有受限于生产力和科技发展水平的因素,同时还有与孕育“地中海文明”完全不同的地理风貌,这些都是值得深究一下的。

放在“全域”的叙事结构之中,谢湜先生这本书显然切入口过于“偏狭”,想要应对众人之口,或者说想要让学术成果站在某处“显眼的地方”,估计也是极难的,但对于那些生活在浙东沿海的那些来人来说,或者说放在前几年浙东海岛日渐升温的大背景下来看,还是极容易让那些想要深究一下,想要从浮光掠影的感受和体验之中获得一些深层次领悟的读者有些收获的。当然,这个收获是略微有些门槛的,这个门槛就需要静得下心来,抵抗得了学术风格行文,同时还需要时刻将自己的“诉求”放进去,不能松懈一丝半毫。

读到书的后记,才知道谢湜先生是另一位“大家”葛剑雄先生的“门生”。此前读过葛先生的《不变与万变:葛剑雄说国史》,后来又读了与这本《山海故人》同一个书系,来自赵世瑜先生的《说不尽的大槐树:祖先记忆、家园象征与族群历史》。这其中似乎隐匿着一条选书的伏线,这条伏线是我对这个方向的人文历史感兴趣,还是原本的“空白处”有想要修补的诉求,一时并会儿猜不出来,但正是因为有这条伏线的存在,有机会选到这本《山海故人》,也就不算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