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 左叔
这本《弃猫》很轻薄,体量更接近一篇稍长些的散文。稍微用点“力”,一个多小时便读完了。可是,它却偏偏做成了一本精装的书。即便再加上随书附赠的一本手账,也难免不会让人产生又出来“骗钱”的想法。这也给很多”知名作家“提了一个醒,慎重考虑售卖“单行本”的版权,因为无法控制这个”单行本“最终会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读者。
不过,我其实挺能理解这个主题为什么写不长的原因。就像村上春树在《后记》里提到的那样,“写自己的家人(至少对我来说)是一件相当沉重的事,我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式,没想好该从哪里写起,又该如何写起。”这些体会不止村上春树会有,之前读黄灯的《大地上的亲人》,黄灯也提到当写作想要表达的对象,变成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亲人时,往往就会多出许多看不见的束缚与羁绊。
抛开如何在粉饰中求真,如何避免二度伤害的思考之外,我觉还有一个特别艰难的地方,就是朝夕相处。正是因为朝夕相处的关系,在静水流深的生活里积攒了太多并无什么象征意义的细节,面对如麻的生活琐碎,写作者很难将它们拎成纲举目张的架构,因此也不知道自己能够从哪里开始说起来,并且将一个作品的主旨落脚在什么地方。
村上春树在父子生活的细节里撷取童年时一段 ”弃猫“的经历。“比如我们曾在某个夏日,一起骑怎么车到香栌园的海边扔一只母狸花猫,却被它轻松地抢先一步跑回家。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一次弥足珍贵的,谜一般的共同经历吧”。从“弃猫”这个共同的生活细节,引出作为在经济萧条和二战背景下成长一起的父亲内在的秉性。
迫于生活的压力,村上的父亲作为次子也被曾村上的祖父母送出去寄养,虽然最终还是回到了亲人身边,但这段被弃的经历应该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伤痕。尔后就是中国人比较熟悉的侵华战争,村上的父亲先后三次入伍,又因为各式各样的机缘得以侥幸逃过了战死在异国他乡,战争同样在他的内心留下了伤痕。村上对父亲长久的印象是每日清晨的祈祷诵经做早课的身影。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环境,塑造了不同的人。“我和父亲成长的年代和环境都不同,思维方式不同,对世界的看法也不同。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如果我们能在人生的某个阶段,从这些角度出发,努力修复我们的关系,也许情况会和现在有所不同。”村上与父亲之间也有巨大的代沟和不可以调和的矛盾,长达几十年互不联系、紧绷的父子关系,在父亲临终病房里获得了和解。
村上春树在书中一直在倒推某种“不可能”。在父亲的人生轨迹里,任何一个”侥幸“未曾兑现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便不会允许他自己的存在,他会像科幻片里演的那样“手掌透光”消失在某条“时间线”上。他试图探讨代际之间“传承”的某种可能性,“可是越是坐下来深挖这一事实,就越明白无误地发现,它不过是一种偶然。最终,我们每个人不过是把这份偶然当成独一无二来生活罢了。”
“所谓的历史就是这样——是从无数假说中诞生的,唯一的冷峻现实。”无论如何,有一个事实是不必论证的。唯有无数代的先人们曾经不畏艰难,在时代洪流里努力地过活,这才有了后来的我们生而为人,被允许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环的消失,任何一种可能的覆灭,都将推翻无数的可能。
我特别喜欢村上春树在《后记》里的这样一长段话:“换句话说,我们不过是无数滴落向宽阔大地的雨滴中寂寂无名的一滴。是确实存在的,却也是可以被替代的一滴。但这一滴雨水中,有它独一无二的记忆。一粒雨滴有它自己的历史,有将这历史 传承下去的责任和义务。这一点,我们不 应该忘记。即使它会被轻易吞没,失去个体的轮廓,被某个整体取代,从而逐渐消失。不应该说,正因为它会被某一个整体取代从而逐渐消失,我们才更应该铭记。”
可能这个主题,以散文的方式来表达,终究还是克制和单薄了些,有些话不是碍于亲情不能讲,就是受限价值观没有余地可以讲,不知道换成小说或者戏剧来表达会不会血肉丰满一些。当然,这个假设也是唯一冷峻现实之外,无数假说中的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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