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你是个不好配合的人

原谅你是个不好配合的人

文图 / 左叔

01.

城市小,圈子窄,最近被一众人不停地“安利”,于是便认识了一位做鲜切花的姑娘。加了微信后,朋友圈里自然就能看到她每天晒的各式客单。
我大概不能算是鲜切花的消费群体,比起鲜切花,我更喜欢自己种花享受期待其一季寒暑慢慢绽放的过程,但朋友圈里看久了,也觉得她做的东西品相不错,值得一买。

我想在微信上跟她订一束满天星,同一个色系的粉、红、紫。她先是回复我,好的。
隔了一会儿又来问我,你是准备掺在一起吗?我心里想,掺不掺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买回来,做何处理不是我的自由么?我嫌她管得太宽,回复她的口气自然就不好了。
她回复我说,如果你要掺一起的话,我就不卖了,想想掺在一起的画面,都觉得太丑了。
我也没客气地直接点破她,是不是怕余下的花不好卖?

事情到这一步还没有结束。
后来,我去街上办其他事情,恰好路过曾经光顾的一间实体花店,这家花店以做花材批发生意为主。
面对我同样的诉求,店家同样也不愿意拆零销售,建议我三种颜色各买一束回去。
他们关心的倒还真是若拆零售予我,余下的怕是会不好再卖,至于我回家后是掺在一起,还是各插一瓶,他们并没有美感的诉求,也给不出配色的建议,
面对同样的拒绝,我反而觉得不安起来,就怕颜色混在一起显得俗气,最终我只能勉强挑一束介于粉色与紫色之间的花束,以弥补作为消费者想要“颜控”的诉求。

02.

我认识一位做成人阅读推广的朋友,最近一两年一直在主推一个商业空间与阅读推广相结合的项目。在她的努力下,这两年积累下来阅读推广项目也算是成果丰硕。
体制内一直有个问题,但凡有点实质内容的项目,似乎都需要一个可见可摸的外在形式固定一下,才显得成果丰硕,至极于个别内容上虚头巴脑的事情,在形式上更需要来个实体镀镀金了。
于是到了岁末,她需要制作一本日历以彰显成果。

非常感谢她送了一套给我。由于彼此时间不凑巧,她只能将日历放在前台让我自取。为了方便我确认取件,她事先有拍照给我看成品的样子。
我隔着图片看那日历外包装是黑底烫了银的字,字体像是在清刻宋悦体的基础上略作调整的变体,整体的设计感还是很棒的,自然是非常不吝啬地赞美了一番。她回复我,时间太紧急了,日历的内页还不太满意。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说这番话怕还真不是自谦,我只能来一句安慰劝她宽心,能做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封面已经算是成功了。
等我拿到手,拆开来了看,便明白了她的不满意是出在什么问题上了。哑粉的卡纸、色彩还原度不高的墨色,让日历上的图片呈现出一片混沌的质感,印得太闷,细节都糊了,灰度也没有层阶。

我有在微信上与她讨论,本地的印刷品质做到极致大概也就是这个水平了,加上这日历总体批量也算是少的,实在没有办法在成本、效果和时间之间找到一个都满意的平衡。如果来年再做,至少提前六个月准备。
我调侃她这番成果,大概已经虐死外协广告公司了吧。她回应我,自认既是一个不好配合的甲方,也是一个“不自虐不舒服司机”,更不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星人”。

03.

跟前两位在美感追求以及在工作专业领域不放过自己以及他人的比起来,我还见识过在生活中不放过自己的主儿。
这位仁兄曾经与我一起共事过几年,是个工作上极度自律的人。我无从断定是职场环境影响了他,也是他天生如此,实在是太适合一板一眼的工作了。
他的岗位兼管着一些物资,却因为在审批手续上太爱较真,碰到事情再紧急也没有通融的余地,常常被同侪诟病。他的理论是,工作上凡是都“好好好”的好好先生,多半是要提防着的,这种人办事通常不靠谱,常常需要他擦屁股。事实上,他说的通常都是对的。

那些年,我们都住集体宿舍。一般人不摊上检查卫生是不会收拾的,而他的房间和个人物品常年都是归置得最为整齐的。柜子里的衣服先按制服、便服分个大类,再按四季变化、颜色深浅再一一排列,更可怕提这些衣服的开襟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床下的鞋子也是如此,鞋头一律朝外。
后来我读了点心理学的常识,坚信他有整理上的强迫症,因为我看过他的票夹,里面人民币按面额从小到大一一理好,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是那些纸币上面“毛爷爷”的脸都是朝着一个方向。
那时候,同事里有位现已作古的大姐曾经断言他这样的男人很难找到对象,她的理由是摊上这样不懂凡事皆有余地的男人,哪会在人情世故上懂得身段柔软,夫妻间要靠着互相配合才能把这日子给过“圆呼了”。
还真让大姐给说着了,这位仁兄结婚的确晚,正当大家张罗着要一个怎样自律的姑娘才能把这日子给过圆呼的时候,这位仁兄自己张罗着娶了一位“马大姐”式的大龄姑娘。

结婚的时候,我们去过新房,井井有条,处处都是那位仁兄的痕迹,连梳妆台上新娘子的那堆瓶瓶罐罐都按高矮配色一一布过阵,我们庆幸这位仁兄将“马大姐”改造得非常成功。
等到孩子满月再去看的时候,一众人等的表情就跟“小岳岳”似地惊呼“我的天呀”。那家里,衣不是衣的地方、鞋不是鞋的地方,生活的琐碎全部摊开了。大家调侃他怎么变得这么不讲究了呢?他还没来得及回答,“马大姐”已经嚷嚷着指使他去给孩子换尿布了。
大姐见此情形得意地笑着说,这人啊就没有不懂圆融的,规矩都是给外人的,这牵就照顾里永远都是给自家人的爱。

后来他离职去了其他单位,联络自然就少了。有一次在外面吃饭,还碰上了在邻桌的他。几年没见,他居然学会了抢着买单了。一番推让之间,还是我得了手,然后我就看见他讪讪地往回收钞票。本不以为意,他嘴上又客气了几句,结果我一回头瞥见那些纸币上的“毛爷爷”,脸还是朝着同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