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馄饨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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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孙衍

入冬以后,寒气凛人,除了要去城东的总参涮羊肉饕餮一把,就是心心念念着那些冒着热气的馄饨摊儿了。

记得城南的胡家花园刚开放那会儿,约了几个好友一起去观赏。一行到了升州路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有人提议说著名的汪家馄饨不就在附近吗?要不去吃碗馄饨再去胡家花园,也正好顺道儿。

从仙鹤街往南走,进了一个小区,拐弯抹角找了几圈,愣是没看到汪家馄饨的影子。只好又折回小区门口,问门口的老大爷,老大爷倒是热心,说,你们只要顺着刚才的路再往前走一百米就到了。几个人扼首返回,等见到汪家馄饨的牌匾,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果然如往常一样,馄饨店门前排起了长龙,店家很会做生意,知道光吃一碗馄饨是不够的,所以在侧门又弄了个炉子做烧饼,好吃的馄饨加上喷香的烧饼,就算你不知道汪家馄饨的大名,只是无意路过,也会被吸引了过来吧。

见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上馄饨,我们三个人便分起了工,一人排队买馄饨,一人去买烧饼,而我就去对面的水西门烤鸭店买卤好的脆皮烤鸭。

这时候,下起了绵绵细雨,馄饨店门前仅有的几张桌子早已被人占了,这雨一下,位置就更紧张了。本来有些人打算就着桌角对付一下,结果雨一下,都聚拢了来,往有客伞的地方挤。

终于,馄饨好了,烧饼熟了,烤鸭也买回来了,我们也顾不上矜持,挤在人堆里喝起了馄饨。南京人管吃馄饨都叫喝,因为汤水多,且有鸡汤勾兑,异常鲜美,不整碗喝下去,真是可惜了。

烧饼和别家没什么两样,烘烤得火候刚刚好,酥酥的,脆脆的,特别是外面包裹的一层层厚厚的白芝麻,呷到嘴里香气浓郁。

馄饨倒是中规中矩,有点似安庆馄饨,个儿不小,馅儿也足,可能是因为朋友帮我放了太多辣油的缘故,硬是喝不到原汁原味的感觉了。可是,在南京喝馄饨,不放点辣油怕也是说不过去的。

不过也有喜欢放醋的,记得有个朋友说过一个笑话,说有次来喝汪家馄饨,因为醋是用可乐瓶装的,正好碰上坐在旁边的姑娘把一瓶可乐放在桌上,她以为是醋,结果倒进碗里,才发现是可乐,闹了个大乌龙。

喝完馄饨去胡家花园的路上,大家纷纷说起陈年往事,说或许现在条件好了,什么都能吃到,反而对这些名躁一时的美食没有特别的感觉了。就说这汪家馄饨,不光是南京人知道,就连外地的游客也是闻香而至,成为和七家湾牛肉锅贴、大香炉金味粟子、评事街板鸭齐名的四大南京民间美食了。

其实南京好吃的馄饨不光是汪家一家,还有一些藏在不知名的小巷里的馄饨摊,据说用的是旧式的老方法,也就是用柴火煮烧,尤其的香。汪家馄饨不过也是用煤炉,就已经引得游客纷至沓来了,这些柴火小馄饨也必定是天天客满吧。

有一次去洗车,把车撂在洗车店便出门遛达,离洗车店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馄饨店,店门前坐满了人,走近一看,果然是藏在深巷中的老柴火馄饨,怪不得围满了人。

我要了份中碗馄饨外加水蛋,站着等了会儿,见有人站起身走,我便一屁股坐下了,刚坐下,馄饨就端上来了。这馄饨和汪家馄饨还真不一样,皮儿更薄,馅料倒没那么多,因为碗不够大,汤汁也嫌少,可是入口即化,绵软得就像有一张美女的舌头在口中搅动,摩挲,迟迟不忍吞咽下去。也不知店家往里放了什么东西,竟有如此美妙的感觉。

馄饨喝得差不多了,便用奉承的语气询问店家,店家是个年过六十的老人,这家店也正是他们老夫妇俩开的,做六休一,要是碰上周日来还喝不上这家的馄饨。

店家见我咂嘴,挤眉弄眼说,好喝吧?这馄饨皮可是专门请人定制的,香料也是独家调制的,超市买不到。

我点点头,说,好喝,很像小时候喝过的馄饨。

说起小时候喝过最好喝的馄饨,其实是在城西南的应天大街。那时候的应天大街虽然是主干道,但不似今日繁华,北边是一溜儿的老小区,据说是为了安置返城知青盖的经济适用房,大片大片的,从应天大街一直绵延到集庆门大街。南边除了一些零零星星的工厂和新建的几个小区,基本还是农村的模样。

我就是在那里喝到了自认为最好吃的馄饨。有次和一小伙伴从集庆门出来,经过银桥市场,往应天大街的同学家去玩。半路上遇见一个异常美丽的倩影,身材苗条,长发飘飘,就在我们前方不足十米的路上走着,我们边走边议论对方的长相,说这么好看的背影,一定也有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吧。

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地往前紧赶了几步,终于超过了那个女孩,并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我们着实吓了一跳,那个女孩竟然脸上长着一块很大的红色胎记。我们回头的时候,女孩很不自然地侧过脸去,想用头发遮住一些,无奈胎记实在太大了,还是露出很大的一块。

我们见女孩慌张的样子,都为刚才的恶作剧深深懊悔,便加紧了脚步,甚至小跑了起来。

差不多到达虹苑的位置,我们才停了下来。那时候虹苑已经建起来了,只不过入住的住户还很少。经常能看到骑自行车卖扬子晚报的,嘴里大声地喊着“扬子,扬子”,便能看到从虹苑的高楼阳台上扔下一只小篮来,里面放着一角钱,卖报的从篮里取出钱,再将一份报纸扔进去,那小篮呼地一下又升上去了。

也就是在虹苑附近,我们碰见了一个馄饨摊,好像是一个中年妇女开的,她挑着担子,遇到要喝馄饨的就停下来,将担子放到路边,给客人下馄饨。

我们也许是跑得累了,便要了碗馄饨坐下喝,碗是从前的那种海碗,外面勾勒着青花,并不大,一块钱一碗。馄饨皮薄如蝉翼,肉馅不多但保留着嚼劲,汤里面放了许多的虾米,少量的胡椒粉,喝起来鲜美可口,回味无穷,至今难忘。

后来,很多次在南京的大街小巷寻找类似的馄饨摊而不得,再后来,离开南京,这种馄饨就成为了思乡的一种,直至又回到南京,时常和朋友约了去城南,除了遍布大街小巷的安庆馄饨,闻名遐迩的汪家馄饨,还有长白街文正桥的千里香,覆兴园和老盛昌也能喝到上好的馄饨。但无论如何,是再也喝不到从前的那个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