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衰老始于那些弃掉的念想

时空

文图 | 左叔

小时候,心跳快,日子绵长,这一餐到那一餐都等不及;有点年纪后,性情定了,时光却变得匆促起来,抬眼间昼夜飞驰,两手空空。

赋闲居家写作,日子同样过得极快。早上八点坐定,猛然间抬头,常常已过了午餐时间。而情绪还停留在未曾完结的文字里面,精神上的空乏感常常抵消了生理上的饥饿感。会上你感受到,写故事消磨的不仅仅是时光,还有人生之中的诸多积累。

于过往之中,我们都积累了无数碎片式的经验,它们有些来自切身的体验,有些则借了他人心口手。然后,你试着按着自己内心里预想的逻辑节奏,将它们重新被拼贴在一起。结果却常常失了控,无力扭转它们按着自己的逻辑节奏发展的可能。这会让你觉得有些错愕,仿佛这一切并非由你创造,而是它们就是一个自由自在不愿受控的生命体。

你在时空纬度里一直有一些迷惑,这些迷惑常常让你觉得不安。你断定,人的一生都在抵消一种不可名状的虚无感,有些人借助物质填充,通过不断地买买买来证明自己来过这个世界,有些人则借助表达,通过不断地将人生积累转化成可以记述,或者更近一步变成可以传播的,甚至可以影响他人的内容。比起物质在时空纬度里的存在感,后者显为脆弱且不可捉摸。

前几日,在古镇的诗歌馆等待采拍对象王老生。一点半左右赶到现场,后得知王老的班机晚点,忽然间便多出四个小时间的空白。于消磨中,周遭的细节被放大,那檐上的瓦、阶前的花、天井的光、窗前的纱,都呈现出不可明状的美感,让心境从等待的焦躁感中释放出来。

粉墙黛瓦,小桥流水中,旧时生活的印迹仍在,但时代却一刻不停地往前。于时空之间,有数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有时候,你在这边;有时候,你立于对岸。你常常觉得庆幸,总在某个时刻获得鸟瞰般的视角,于平淡生活之上,看到一些不曾流逝的东西,在时空变幻中找到一处寄托与依存。

王蒙在太仓

那一日,听完王老的讲座,身边的宋老师提了一个问题,事关一个创作者作品的时代属性。王老首部长篇时隔十余载才发表,而现如今的作者,多半的状态是一边写一边发。这样的因果,既是拜现代科技便捷之利,也被这便捷之利给紧逼着。很多时候,在压力面前,人的肉身本能地做出了反映,但灵魂却常常依着惯性停滞在原处。

你其实也挺想问一个问题,关于如何在变幻的世界里寻找内心定力的问题。如今的世界,干扰的因素实在太多,而文字的东西已经被挤逼到一个角落,没有人愿意付出时间成本,而那些依附在个人想像力而再造的阅读愉悦感,也因为阅读能力和习惯的丧失而显得特别的卑微。

人的肉身或者说物质化的人可以依附于时空之中,精神世界的人有可能突破这个时空,再依附着某个物质的载体得以流传,感染后世之人。但在这个当下,你会特别难过的体会到生命的流逝感,那就是一种溺水人抓不住浮木的感觉,两手空空,穿行岁月间。一个人的苍老也许可以从眉头眼角开始,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从弃了念、不发愿等内心深处起的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