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 左叔
我勉强也算是厂矿大院子弟,小时候曾经在老电厂的宿舍住过一段时间。在那个资源有限的年代里,有蒸汽锅炉的电厂意味着24小时有热水供应。
在江淮颇寒的冬天,洗不要钱的热水澡是一个令人羡慕的福利。我不知道外人是如何看待我们的,我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看待外人的。
我能记住的只有寒冬腊月里,厂区各处腾起来的白色的水雾,飘飘如仙境一般。
虽然远在城外,临近方便煤碳运输的运河,但厂子里的人踩着自行车进城,经过步行的人群时,总有一份那个年代不是寻常可见的悠然。
孙频笔下的《天空之城》是棉花堆积如云朵般厚重的纺织厂,那么属于我的“天空之城”大概便水雾蒸腾之中的老电厂……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空之城”,幻化成各式各样的形态,在记忆的深处定格。在我记事后不久,我们便搬离了那里。
对于我而言,我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回到那里,甚至连关于它的记忆,都是借由后来听长辈们聊天才慢慢拼凑起来的。
老电厂,仿佛永远都是冬天。毕竟,也只有在冬天,才能看见那升热气腾腾的水雾。
某个固化的环境,对于小说创作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框”。其中的人,其中的事,似乎都永远有一层“壳”,是有别于其他的,同样也是有别于寻常的。
就像“万类霜天竞自由”的生态系统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自然生态保护区”一般,能感受到它的“真”,却又依然觉得它不够“草莽”,不如“纯真”。
可以落笔着墨的地方,读者或者观众期待的部分,其实都是一个方向的。就是希望这个“结界”有一天会被打破,笔下的人“人物”终有一日会“破壳而出”。
碰撞、拉扯、反复、退化、变革……然后生出一些新的“枝桠”。故事,大概就是借着这些力量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人物也是在命运洪流的颠沛流离之中慢慢地血肉丰满起来的。
在这本书里,我能看到孙频这些想法的“起点”,以及以她的能力把构建起来的颇有质感的“情境”。就像一部制作精良的年代电视剧,有一个很有品味的美术或者置景的老师,极好地还原了很多容易激发共鸣的细节,迅速地将读者拉进那个年代里面。
然而,作为小说的创作者,孙频在推动情节的手段上,或者力道上,是比较欠缺的。将人物的内在动因,聚焦在某一个执念之上,却没有办法外化成,那推动命运齿轮的那“一团火”。在某些关键处,她会本能回避掉一些尖锐的东西,只是稍稍地“蹭”了一下,便化解掉原本会令人生疼的伤痕。
也不能简单地评判为:“服化道”极好,“故事情节”拉胯。凭心而论,最为直观的感受,就是感觉到创作者“推不动”情节往前。有时候,看起来故事是往下发展了,仍旧会有一丝不够“力道”的遗憾感。
我有不太恰当的比喻。有杀人的心,也有杀人的刀,也逮住了要杀的人了,但在 “是如何杀的”“又杀得如何”上,忽然就含糊起来。在那些原本要着墨多些,推动情了往前走的地方,轻轻带过。这些无法展开的地方,或许便是一个创作者笔力不及的部分。或许对于创作者而言,也有一个“框”,一层“壳”,需要在现实生活之中不断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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