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之前,先开朵虚妄且热烈的花

邓安庆望花

文图 / 左叔

没读邓安庆的《望花》之前,单纯地看到这《望花》书名,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的故乡俚语“妄花”。

这里的“妄”字是“虚妄”的意思,乍一听有点佛家的禅意,但实际上是老百姓日常生活里的“实用主义”。所谓“妄花”,就是不会结出果实的花朵。小时候,我并不熟识那些自然科学里的常识,也没有大人与我讲解,我就带着“一知半解”的偏见,觉得那样的花朵“空有其表”,虽然开得热烈也不过“空欢喜”一场。

后来长大了一些,才知道某一类植物其实是异花授粉的。那些被孩子们随意摘去丢弃的“妄花”其实也有它的作用,它承担了最终结出“果实”的重要一环。明白了这一切之后,日后再见到“妄花”的时候,心里的观感又调整许多。“妄花”结不结果实,变成不再重要的考量标准,开得是否热烈反倒成了回头再去看的欢喜。

读了邓安庆的《望花》,才知道“望花”其实是书里的一个地名,作者也自述在现实世界里看到这个地名时,脑海里便有了一个挥之不去想要写下来的故事蓝本。同样身为写作者的我,其实也有类似的经验。会在生活中偶然获得一个前置的核心概念,然后再去思考用怎样的故事情节将这个核心概念层层裹好,留下点蛛丝马迹留给有心的读者去拆解寻找。写的乐趣在此,读的乐趣大概也是如此。

《望花》的故事不长,也不复杂。一个年轻人步入社会、初入职场时的心路历程。情节起伏的冲突和矛盾的纠结点也不复杂,是以年轻的血肉之躯,面对生活的磨砺放胆去闯,还是被原生家庭的社会基础、父母长辈的爱与关怀羁绊在某处。两者之间的选择与权衡的确是年轻人的焦虑点,尤其是在阶层日渐固化的今时今日。

整个作品的文本流畅度并不是特别突出,精彩之处也较后来我在豆瓣上读他“卖惨文学”少了许多。猜想大概邓安庆成名之后,将早年写就不曾发表过的作品翻出来出版的作品,因为关注的节点和文笔上的能力还停在当初的那个情境里面。按现世的价值来看这个作品,与邓安庆的其他作品比起来要略逊一筹的,但我总觉得这个作品的价值不在现世,而在于记取。

每个写作者都有自己的创作节律,或早或晚,最完美的作品大概也有它的定数,不多不少,但在最大的成果出现之前,那些或偏或斜的努力有没有价值呢?我认为是有的,这个价值也许不在于表达本身,也不在于对于读者的影响,而在于是它成全了作者朝着自己想要去的方向努力迈进的可能性。

每个创作者都是有野心的,这个野心里面其实包含的是某种不确定的不自信,习惯写短文并且成果斐然的人,总想着在体量上的寻求突破;在某个领域上的创作上尝到甜头,拥有读者粉丝群的时候,总想不要活在读者欣赏的惯性里,写情感的想练练悬疑,写童书的想跨界成人。这种不安份,本质上其实是一种恐慌,一边想要试探自己的能力边界到底在哪里,一边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自己想要的。

我们都知道未必每个尝试都会有成果,但它们的价值同样值得被记取。如同那些“妄花”,明知道结不出果来,但有世事历练之后,它是有价值的。放胆去试,下笔去写,总比停留在想法阶段要强出许多。更何况,《望花》对于某一类人群还是有诸多共鸣点、是有阅读欣赏价值的,只是放在邓安庆创作的整个历程当中来看,略微地弱了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