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皮包水和水包皮

扬州的皮包水和水包皮

文 / 孙衍

去扬州之前,特地在地图上标注了一下,心想扬州这么个小城市,从火车站到古城应该不远。查了一下,也确实不远,一条街走到头,就到著名的东关街了。
到了扬州才发现,这一路走到头的街可真长啊,出租车足足跑了近一个小时。一路上,从高楼林立的新区,到古色古香的老城区,再拐了几个弯,司机才把车稳稳地停在一个巷口。
下了车就看到一家饺面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把饺和面合在一起说的面馆,这种面加饺子的做法,南方也有,比如广州那边就有云吞面,只不过云吞是馄饨罢了。

这扬州虽然地处江北,却有几丝江南风韵,据说国内古典园林唯一可以与苏州媲美的,就数扬州了。难怪扬州人一直不承认自己是江北人,毕竟无论是自然景致还是人们的生活方式,都不似北方人那般粗犷,透着些江南人的雅致和闲适。
临近中午了,先是在这家饺面馆点了碗饺面,后来想想来扬州怎么能不吃扬州炒饭呢?又加了份扬州炒饭。
店里人很多,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大多是当地人,看来是来对地方了。只不过这种以当地人为主的饭馆就开在景区的门口,倒是少见,而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实是难得。

饺面馆对面就是东关街的入口,入口处较狭窄,让人以为进去以后会是羊肠小道般的青石板路,没想到越往里走,越是豁然开朗,虽然也是青石板路,但并不促狭,反而很是开阔,两边的店家也规规矩矩,没有占道经营的现象。
走几步不远,就能看到同样叫做饺面馆的小饭馆,只是价格早已不同于外面那家了。再往前走,便是到了张玉良的故居,很多人纷纷驻足,议论纷纷,说那个出身扬州的女画家不是叫潘玉良吗?怎么这里唤作张玉良呢?莫非是另有其人。

我只好现场善为人师,跟他们解释,这张玉良是潘玉良的原名,张玉良幼年时便成了孤儿,十四岁的时候被舅舅卖给了妓院做歌妓,十七岁的时候被芜湖海关监督潘赞化赎出,纳为小妾,才改名作潘玉良。
众人讶然,叹息之余,也为这位旧社会里身世多舛,仍然能出污泥而不染,并成就为一代名画家而击掌称赞。

扬州的皮包水和水包皮

和国内其他的古商业街相比,东关街倒也有自己的特色,这特色不在别处,而正是其地道的扬州美食。就在张玉良故居附近,便出现了几位卖糖人的老师傅,老师傅一看就是做了一辈子的糖人,做起糖人来手脚麻利,三两下,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跃然在目。很多小孩子站在那里围观,任大人怎么拉都不肯离开。
街边也有卖各种糕点的,但我最爱的还是桂花糕,这可是来扬州必吃的。小小的一块,咬到嘴里,桂花的香味缠绕在唇齿之间,简直回味无穷。

越往里走,美食越发的多了起来,甚至在一个拐角处,出现了另辟的美食街。杨八怪姜糖、四喜汤圆、桂花藕粉圆、宝应长鱼面、赵氏叠汤圆、梅子酒等,相继出现在眼帘,而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扬州的皮包水。
皮包水的说法由来已久,但唯独扬州人说起来最具味道。这缘于扬州人有吃早茶的习惯,清晨邀一两好友去富春茶社品茶是扬州人多年来的习俗。民国笔记小说家颂予在《扬州风俗记》作了详实记录:“扬州教场,茶馆林立,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倍可乐也。而抱陆羽之癖者,虽遇到烈风雷雨,不能愆期,盖亦习尚使然。”
皮包水,顾名思议就是喝早茶。除了品茗,扬州的包子也是早茶不可或缺的,包子的种类繁多,有鲜肉包、古丁包、三丁包、蟹黄汤包等,特别蒸熟的汤包躺在一只小笼里,皮薄如纸,几近透明,稍一动便可见里面的汤汁在轻轻晃动。吃的时候要慢慢地在汤包顶端啄一个小口,为防汤汁流出去,得用一个吸管将汤吸出,最后才将皮吃掉。 这份闲情逸致,怕是好些外地人难以领略的。

而水包皮则不是指美食,却是扬州人的一种生活方式,“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水包皮其实是指泡澡,在扬州泡澡不得不说是一种享受,记得多年前在遥远的东北澡堂子里,给我们搓澡的师傅就来自扬州,后来听说好些扬州人都在外地经营澡堂生意,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
早在宋代时,就有了对扬州人水包皮的记载,《邗江竹枝词》上说,当时扬州“城内外澡堂数以百计,凡堂外有立厢、有座厢、有凉池、有暖房、有茶汤处、有剃头修脚处;堂内之池取乎洁,用白矾石界为一、四,池之水温凉各池不同”。可见,这澡堂里不但可以泡澡,还可修脚、捶背、品茗、吃茶点、理发、刮胡子,等等。
一日的行程,只够享用皮包水,这水包皮怕是要下次才能专门来体悟了。

东关街上除了美食,老字号也不少,当然更多的是文物古迹,有个园、汪氏小苑、逸圃等,还有闻名全国的广陵书院、安定书院、仪董学堂等,也有明代的武当行宫和准提寺,清康熙年间的清真寺。
东关街的尽头,出了那座复建的宋代城门,就能依稀听到运河边有成群结队的老人们在做操,这种操和别的地方的广场舞截然不同。她们三三两两站成一簇,边拍巴掌边说着当地的话,那话有些像口号,但音律婉转,并不刺耳。驻足听了良久,断然是听不懂半句,只好作罢。
旁边有一眼井,有小孩子跑过去压了压,井水便汩汩地冒出来了,用手一探,倒也不凉。再回头望繁华的东关街时,有种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感触,想那古人越过热闹的东关街,行至这运河码头,想到从此离别之苦,怕也是这番感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