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虽味道寡淡，却容易让你觉察四季轮替；
心有所持，虽不见波澜，却容易让你在人生中寻得一束光
文图 | 左叔
答应去素源采拍，是因为我心里始终都觉得，他们也许是与我不一样的人，我期待这种不一样，能够给予我一些刺激和灵感，让我能够找到动笔的冲动。而作为一个陷在写故事模式里的人，我心底里总有一个预设的前提，那便是心有所持的人，多半都是经历了重大的人生起伏，然后在信仰之中找到皈依。我对这次采拍的期待是能够听到一些不一样的故事。
早上九点左右，我按约定的时间赶到店里。三位姐姐在店中一处角落里做早课，口中念念有词，两位阿姨在后厨打理杂事。过了早市点儿，店中没有其他客人，但满墙的“布斋”和“感言”贴纸无声地说着一些我不知该如何表达的情绪。我是个无神论者，也不是一个素食主义者，在这样的场面里，总有一些心虚的不自在。好在主事者芳姐看在眼中，便主动停下来与我打过招呼。我请她们继续，然后静静地坐下来，企图融入这略有隔膜感的情境中。
我与芳姐仅有一面之缘。一个月前，我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有人转发售卖当季时令的荠菜馄饨，于是便下了订单准备试一试。约了一个去取件的时间，结果过了他们营业的点。转发者特别关照芳姐为我留门，可那天我因为有急事比约定时间早了一刻，芳姐得知我已赶到附近，打电话与我确认方位，骑着电动车就送了过来。
她见面便嘱咐我煮作的注意事项，有缘一定要到店里来尝，我也是匆忙不曾细听。回家后也未按她的嘱咐实操，结果满锅翠绿汤花。不过味道实在是鲜美，居然也将这锅汤花喝了个精光。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这间店是只做素食的店家，也不知道芳姐是个心有所持的人。那一面之缘留给我的印象便是经营不易，区区二十元的小生意，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尽心尽力了。
等到她们散了早课，三位姐姐便忙碌起来，一大盆翠绿的素馅不一会儿，便变成一只只素白的馄饨装满了盒格。其间，她们浅浅地交谈着一些琐碎的家常，与寻常人家的厨房里姑婆嫂娘们劳作时呈现出来的氛围并没有两样，于是我开始慢慢地放下心中的拘谨与她们闲聊起来。这间素食小店经营仅四个月，当初有此发想，也是这帮心有所持者期待以更“接地气”的方式来“做功德”，于是素食馄饨成了实践这一愿景在当下最为恰当的选择。
说话间，热气腾腾的馄饨出锅了，飘在菌菇汤底里，盛在白瓷蓝花大碗中。一口咬开，清淡的调味里脱颖而出的便是荠菜熟悉的香气。毕竟是稍过时令，荠菜所呈现出来的口感与上月相较偏柴了一些，季节的流逝感在咀嚼间鲜明起来。为了弥补偏柴的口感，她们反复试了多次后，添了笋丁和豆腐丁，这才调出适口的咀嚼感。
试过馄饨之后，便是芹菜馅的饺子。原以为芹菜纤维更粗，不沾荤腥怕是口感更为粗砺，不曾想经过揉捏后纤维松散，夹杂着吃到脆生生的榨菜丁，便能感受到经过一番混搭后多出来的一份惊喜。食材选择上的局限，调味层次上的清淡，并不没有让人感觉到局促，而是在清口之后，还原来食材的本来滋味。在我奉上由衷的赞赏之后，她们告诉我，在开店之前她们的家中几乎都不开伙的，此生下厨房的机会从来不曾如此多过。
她们为做素食店筹划了许久，在家中试做了多次，能够引领他们从无到有，说到底还是心中所持的那份定念。这三位姐姐中，芳姐算是主事者，另一位算是我们寻常概念里的“众筹股东”，而这样的“股东”目前已有九位之多，还有一位只是平日得闲便过来帮忙不取分文的“义工”。初一十五，店里会布施提供免费的食物，她们的想法很简单，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来遵从，只愿世间能够多一餐素食，少一次杀生。她们期待素食店能够做长久，既有一方平台传递出她们心中所持，又能让心有所持者能够有一处心净的空间，得以结识更多的有缘人。
出门后，芳姐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嘱咐我还是多写写他们这个群体，不要过多地提及她个人，我猜想她的初衷总归还是脱不掉心中所持的淡泊定念。其实我一早便从侧面听说她原先做过保险。若干年前，我有幸采访过保险业的从业人员。他曾亲口说，晨会是他一天中难捱的时光，在业绩压力之下，会议的氛围既亢奋且有压迫感，主管会组织销售人员洗脑一般的大声喊话，常常让他羞愤难当。
我始终没有开口去问我所期待的那些饱含人生起伏的故事，是因为当我静静地坐在一旁，企图去适应她们“早课”所呈现出来的隔膜感时，我看到了她所呈现出来的整个人的状态，既没有过往的印迹，也有没有刻板的固执，而是带着居家俗世的寻常。
而我们在人生的历程中，都不可避免地会遇到持不同生活方式和价值取向的人事物，唯有不强求与体谅，才能让我们理解彼此，寻得我们的共性。从某个角度来看，其实我与她们都一样，我们心中所持未必都是信仰，但一定都有自己的价值认同、处事底线与周全思量，我们也同样期待被人生中的某一束光照亮，能够在它的引领下，坚定自己的目标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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