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巴:诗有多长,我们的世界就有多大

刘亮程 著 / 本巴 / 译林出版社

文图 / 左叔

每回读到一本书的后记,就像在经历一次已经预估到必然结果的“和平分手”。字字句句里都有不舍,但同时又杂糅着其他复杂的情绪。

两个人,知道即将步入无法挽回的境地,亦经历此前的不解、拉扯、反复等种种,忽然“看淡一切”“敞开心扉”,讲了几句“体谅彼此”的话。为何如此,因何至此,又能如何,还将如何,这些都一一铺展开来。

读《本巴》的后记,看刘亮程在其间与“时间”这个概念的反复纠缠。此前阅读过程之中的困惑与不解,也随之一一解开。有一种,“让我死得明白”的痛快。然而,与这本书之间这段关系的“终局”已近在眼前。

讲起来,也是读过几本闲书的,但《本巴》与我之前读过的作品都不太一样,或者说,我此前读过的小说散文等等,都离着有民族文学底子的作品都太远。即便是有所靠近,猎奇心明显要高于所谓的欣赏。

或许是缺乏生活经验的关系,我对所谓“史诗”的理解更接近“讲唱文学”,跟小时候听的扬州评弹离着不远,虽然承载着一些“教化”的作用,但主旨还是偏向“娱乐”一些的,多说一句,少讲两句,可能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读完《本巴》,撼动了我的认知。“口述”可能只是“史诗”的表象,它所承载的真正内核,是与宗教信仰的交融,与民族认同的捆绑。它可能接近于我们常用的另一个概念,“经”。承载的东西更为厚重,又带着某种执念上的遵从,所以才会数代不舍,变成融进血脉里面的坚硬内核。但我估计,这里面应该也有一些“新误解”。

《本巴》的创作“底本”,是关于“江格尔”的英雄史诗。这篇史诗,附录里有学者收集整理的口述文本。英雄史诗的“底本”,是两百多年前的,土尔扈特部族的东迁史实,“我为那场近十万人和数百万牲畜牺牲在路上的大迁徙所震撼”。

时间再往前推移,“在公元1000年前后,我生活的土地上正发生影响最为深远的战争,两大信仰在西域尘土飞扬的土上争夺人的灵魂。今天这里人们的信仰现状,都跟那场战争的结果有关”。

刘亮程笔下的《本巴》是没有天灾人祸“破坏性”的,是一个反复折叠、无限循环的故事。无数的终点,同时也有新起点,无数的梦境,同时也是梦中梦。故事确实可以一层一层地剥开,但剥开之后不是“坚硬的内核”,而是某种“新的轮回”。这种绵长的无尽感,或许正是某种孜孜以求。

歌不停,舞不息,酒喝干,再斟满……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血泪悲欢,最后变成了后人传诵的史诗;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前赴后继,回到某个其实再也无法返回的“原点”,或者追逐某个其实可能无法实现的“宏愿”。但这些都不要紧,只要“诗”还在写,我们的故事就还没有结束,这个世界仍在我们的身后不断延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