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可以吹起一张白纸,却无法吹走一只蝴蝶,因为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
—— 冯骥才
文 / 左叔
成年人很多的“一时兴起”,多半是因为童年时期的缺失。比如说,我想养鱼这件事情。这里的养鱼是单纯的养鱼,不是想要成为aquaman的意思。
公园门前“捞小金鱼儿”的摊子,算是“历史悠久”的传统行当,在我小时候就已经有了。我也曾和现如今很多熊孩子一样,以就地打滚的方式央求大人给我买来着。这其中自然有允过的,必然也有不同意的,而人往往记住的总是那些不曾得到满足的。
大人一时高兴或者拗不过,便允了的,小孩子自然是欢天喜地拎回家。我小的时候,多半寻常人家是不会有像模像样的鱼缸的。大人找来“糖水罐头”吃剩下来的玻璃瓶,装上自来水,把鱼往里面一倒就好了。小孩子盯着小鱼儿一看就是好久,高兴得觉都不愿意睡。生怕一觉醒来,鱼肚皮儿又朝天了。
红的、黑的、白色头顶一记红的、带水泡泡眼的……反正所有的小金鱼儿,到最后都是肚皮朝天的下场。这个画面留在心底的印象之所以如此深刻,一半是因为过后大人总以不好养为理由拒绝我的要求,另一半是因为人总是对那些从“生命里错失的”印象深刻。
大概小学五六年级的样子,有一年夏天我在上海,在大外公家(我外公的哥哥)的阳台上看到一个极特别的玩意儿。一个阔且浅的缸里一缸静水,水上有座假山,山上粘着陶瓷做的亭台楼阁和小人儿,种着丝丝缕缕细长叶儿的草。缸的边上,还有只极大的泡沫箱,箱子里种了些水生植物,隐约还能听得见极细的水流声。
神奇之处在于,在假山的阴影里有小鱼儿的身影。那小鱼儿与童年时在乡下水码头旁看到的小鱼儿有几分相似,一公分左右大小,通体呈灰黑色,几乎与缸底水色相似,且行动机敏,若不是背脊和双目有些莹莹发光,是很难察觉的。人若是走近,那小鱼儿就极灵巧地躲到假山石的缝隙里,若是能久立不动,又能见到它们探头探脑地游出来。
以我现在的认知,自然是知道这是非常典型的观背青鳉缸,用的是沼泽过滤法维持着鱼缸的生态系统平衡。当年认知边界之外、艳羡他人拥有的念头,大概就像颗种子一样被深埋了起来。后续,反正也陆陆续续养过几次鱼,但每次也都是像小时候那样以“杀生”的方式收场。
工作之后,我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热带鱼”缸,某“品牌16L的缸。做了一个极简单的草缸,先是养了几条红绿灯,后来挂了之后又养了几尾孔雀鱼。孔雀鱼特别能生,一连下了好几窝的仔,但自己不太会做洄水,勉强活下来几条幼鱼,算是第一次体验到养鱼的快乐。
那时候还住在宿舍,不用自己掏钱缴电费,所以灯照时间总是过长。缸里面的生态系统不稳定,总是在爆藻和爆螺之间徘徊,三不五时需要补点鱼。螺一多,看着心烦,就用手一个一个地按碎在缸壁上,然后看孔雀鱼一哄而上将之分食,现在想想也是非常残忍的。那个时候也没有“闲鱼”,否则挂上去换点鱼食也是好的。
后来时常被借出去干活,常常一走就是好几个月。这种需要每天打理的东西,自然是没有办法继续下去。鱼缸我后来送了人,但送给谁我忘记了,估计也是十之八九跟我一样,童年对养鱼这件事情有所缺失的人吧。
去年秋天,“三无”(无循环、无加温、无增氧)养了一段时间白云金丝,虽说是“冷水鱼”但是遇上去年那种极寒的年份也是没命过冬天的。今年开了春,家里“开辟”了二层空间居住,趁机搞了个极为mini的底滤缸,上面的缸可能只比可乐铝罐大点儿吧,加上底缸可能不到600毫升的水。因为水体小,随便加点东西都超过警戒线,维持水质稳定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养水养了不到两周时间,心急买十条孔雀鱼闯了一下缸,只坚持了一周,便全数都挂了。倒是第二批的白云金丝,撑过了两周,还剩下三条,天天在缸中玩“追鱼”。又试着入手了极火虾(以前没有养过),勉强撑了一周,走了半数,余下三只,无时无刻都在挥舞着小钳子吃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能盯着“吃播”看半天,感觉非常治愈。
今天看虾子“吃播”的时候,突然发现缸壁上有颗莹莹发亮的玩意儿,针尖大点儿,还在以不易觉察的速度缓缓地向上移动着。这画面太~熟~悉~了~苹果螺!!!一定是买来水草里混上这玩意儿,趁它还没有大面积爆发的时候一定要斩草除根。
在我准备用小镊子(缸太小手指头伸进去会溢水)将它压碎的缸壁之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带着一路的缺失和困惑而来,最终有了这方小天地,而这方小天地里最后能留下谁,不也是物竞天择的人生命题嘛。与其“手动”令其速死,不如日日消磨叫它自生自灭。
思毕,顿时觉得脖颈后面升起一轮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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