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左叔
周日上午,父女俩拌了几句嘴,因为练琴的事情。末了,她索性关了房门,爬在床上哭了一会儿。
九点至十一点,整整两个小时的考前练习时间,在我看来太难得了,怎么着也要摸摸熟的。可她偏是磨磨蹭蹭,真正花在琴上的时间前前后后还不到四十分钟。被我催逼着弹了几遍,每一遍大概都能感受到她内心里的戾气。
女孩子到了十二三岁稍稍懂事些的阶段,会对父亲有一种天然的厌恶感,如果恰好父亲又是略有些油腻,且爱说教或者灌鸡汤的,这种厌恶的感觉还要更强烈一些。我俩大概正是如此这样的尴尬阶段。
送去学琴的路上,我忍不住还是想了几句。我说:人生不可能又想要好,又不想付出时间和精力“靠天收”。靠天赋是走不长远的。她回我:我哪有天赋,我本来就不太协调。我晃火呛她:没有,后天更要努力啊,哪吒不是说“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吗?不认命才是我们的命。她自觉说不过,坐在后座一言不吭。
学琴前,吃午餐的时候,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毕竟美食当前,有些不愉快的情绪可以暂时放下。孩子终究还是孩子。单点一客冰激淋给了她,吃着吃着忽然就要塞一勺喂我。我摇了摇头。忽尔想起小时候,她偏偏要她一勺,我一勺地喂我,以表达她的内心里的感谢或者怎样的情绪。
晚餐的时候,一家人坐一起,不知怎么地又扯到上午的矛盾冲突。她忽然来了一句超龄的话,他一天天地给我灌鸡汤,我能不嫌她烦吗?我没忍住笑场了,我说:我大概算是知道人老了是怎么变唠叨的了,就是从你们小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起落下来的病根,总觉得多说多提醒没有错。她没理我,低头跟梭子蟹较劲。
晚上拍考级的视频,妈妈又不忍不住说了她几句,并且引用了我那句“人不能只想要好,不想吃苦”。她没有出声,埋头发奋。前后录了两遍,效果其实并不太理想,但时间上已经不允许了,后面还有在线英语课,等到在线英语课结束了,再练已经到了影响邻居睡觉的时间了,只能这样。回头想想,早上浪费掉的那两个小时,着实是可惜。
少年不知岁月短,好像四处晃晃,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等到中年,将自己一劈八瓣各处交待了,便觉得能够留给自己的时间是极为有限的。日本导演黑泽明曾说,请你们找到真正喜欢的、对自己真正重要的东西。找到之后,请为这个重要的东西好好地努力。
陪孩子一起长大的过程,我也在常常回忆自己小时候,到底是进入了那一个阶段,因为什么样的契机,人就突然开窍了,意识到此前的混沌,也开始有为未来的各种危机的担忧。
可能是成长环境的关系吧,开始意识到将来“自食其力”的艰难可能就在小学高年级阶段。然而,初中也有过混不吝的迷茫期,觉得自己好像都懂了,现在回头去看其实很“二中”。
高中和大学阶段对于自己未来要做什么,真正喜欢什么,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反而是比较“混沌”的,很多事情都是听之任之,反而没有太多思考的。
到了这个年岁,再看黑泽明导演的这番话,觉得知道自己喜欢这件事情开始不太难了,但难在哪里有时间精力可以为之努力。人生好残酷,大把的时间浪费在摸索着找到属于自己的问题,反而是留给解决它的时间和精力往往处于不济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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