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解的时候,请换个视角再看

[德] 彼得·渥雷本 / 森林的奇妙旅行 /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 紫图

文图 / 左叔

在读朱一叶的《死于象蹄》的时候,有一段关于人类的祖母LUCY 在东非大裂谷的描写我印象深刻,也特别有画面感。一个远古的女性,健美丰盈的身躯,摆脱了四足着地的尴尬,迈开直立行走的双腿奔跑在莽原上。四下里山花漫野,微风拂面,长发飞扬、步履矫健,仿佛一个纪录片虚拟动画做出来的长镜头一般优美。

读完德国生态保护学者彼得·渥雷本的《森林的奇妙旅行》后,我在内心里修正那个令我印象强烈的画面。因为他在书中提到了一句“人类来源于草原,深遂而黑暗的森林常同恐怖故事联系在一起”,这种恐惧的心理模式可能在进化的历程中被写进了我们的基因里,这句话唤起了我学生时代记下,后来又被我淡忘掉的知识点,在推进人类进化的过程中极为重要的环境因素:稀树草原。人类的祖母LUCY应该是起伏不大、一马平川的草原上奔跑才对。

彼得·渥雷本又从人类的感观功能来举例子证明人类对于森木的热爱并非出于本能,这个证据更让人信服。人类直立行走取得了较高的视线,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能够看到很远处潜在的危险,但在森林之中视力其实是用不上的感观,丛林会遮挡掉视线再好的视力也无济于事,反而听觉和嗅觉在争取丛林生存机会上更为重要一些。人类是群居动物,而典型的森林动物多半是“独行者”。

人类的食物中有很大一部分的碳水化合物和能量来自于低矮的禾本植物,水稻、麦子、豆子以及略微高一些的玉米、高粱等等,这些都需要充足且没有遮挡的阳光,刀耕火种、垦野为田是人类农耕文明的起点,也是森林能够再有扩张的终点,所以人类在自身繁衍和改造自然的进程是“去森林化”的。沿着他这个思路去看,现如今我们极低的森林保有率、极少的原始森木净土,只能是必然的结果。

必需得承认的是,我们中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是热爱森林的,也愿意为自然生态环境保护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对于我们这方面的想法,彼得·渥雷本给出了一个我们可能会不太高兴的解释。他说,“它是我们在自己家乡还能找到的最后一个尚未受损的生态系统”。也就是说,我们的热爱基于某种失去的焦虑。

我喜欢彼得·渥雷本在文章中体现的思辨性,虽然在译本中他的语汇并不显得很“德国哲学”,有些过于朴实的地方让我怀疑是译者身为东北人(其中一位是大连人)接地气式的“中国化处理” 。他总能给我一些新鲜的东西,来刷新我原有的认知。比如,我在读他另外一本书《大自然的社交网络》的时候,对于植物之间的生物信号传递方式也有不同的认识,尤其是菌类在森林生物信号网之间的作用也是补足了我的认知缺陷。

在生态环境保护这个领域,我们一直将目光放在人性的贪婪无度上,放在社会发展不可逆向的趋势上,放在区域发展不平衡以及资本的罪恶上,可能很少从人类演进的这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可是很多事情换个视角看,就会有不一样的答案。在失去的焦虑与破坏的本能之间,我们可能会找到保护森林的心理平衡。虽然彼得·渥雷本在书里一直谦虚这本书的价值,但我猜出来他大概也有这方面的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