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 左叔
刚到边防部队的时候,我还是个不太合群的文学青年。总觉得既然是学这个专业的,“吃饭”的家伙不能丢,加上当时云南边防是“文学的高地”,还有广雄老师等一干前辈给我树了个榜样。
虽然我的岗位是新闻宣传,但我总期待在文学创作上能够有所建树。我当时的想法现在看来也挺功利的,就觉得省内写新闻的能人太多了,我再如何努力也跟在别人身后,我得另辟一条蹊径,火速扬名。
当时《边防文学》还在办,广雄等老师也给了我很多发表的机会,但我想挑战我自己,于是不知深浅地给《解放军文艺》投稿。
那一年,是2000年。
我写的那篇小说叫《快活滩》,是个不到两万字的小东西,现在读来特别幼稚。故事的情节也很简单,素材是我在连云港工作时从饭桌上听来的。说盐城有个基层单位特别偏远,叫四卯酉,当年还是一个“三不通”的地方,不通电、不通水、不通车,不知道落在滩涂的哪个角落里。
有个外省的警嫂来探亲,长途车坐到县城就开始问人。寻遍了,也没有人知道四卯酉在什么地方,那个时候也没有手机、也不通电话。最后没有办法,她只能坐车回去了。反正不是写新闻稿,我就虚构了个叫“春伢子”的新兵,又虚构了一个老班长以及前来探亲的嫂子,还虚构了一个更通俗的名字“快活滩”。
这篇小说最后发在2002年10月刊的《解放军文艺》上,从我第一次投稿到最终正式刊发,期间修改了很多次。那个时候还没有网络投稿这档子事,我都是打印成纸质的,用挂号信寄到杂志社,编辑将修改意见用平邮再寄还给我,这一来一往加上修改通常在一个半月到两个月左右,所以我粗粗地估算这篇小东西前后修改应该有十几稿。
我一直记得当时编辑是李亚老师,我一直不曾与他谋过面,但他还是给我很多鼓励,也不客气地指出了我的不足。当年的我,长于语感、弱于情节,手还生得很,若不是他孜孜不倦地推着我,我怕中途也要知难而退的。
幸运的是,稿子最终刊了,成了自己设想之中的“第一人”,但却没有为自己取得意料之中的“长脸”,反正给领导添了麻烦。
当年,为了鼓励新闻宣传,部队里其实是一笔奖励经费给通讯员的。可是那规定是为新闻稿定的标准,并非是为了文学创作。奖励以刊稿字数为统计标准,新闻稿最长的也不是通迅,三四千字已经是极限了,而我那篇小说再短也有近两万字。这奖励应不应该给,怎么给,都是问题。
我的主任找我做思想工作,讲了很长概括起来就是两个意思,作为基层通讯员又是专职的新闻干事,“长脸”的劳功领导认了,但也“要有自己的思想觉悟”。我再如何得“文艺青年”也听明白了这句话里面的意思,我也不想让领导为难,当即就表态自己有这样的“思想觉悟”。
不知道为什么,没过多久,就有风言风语传到我的耳朵里。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找领导去汇报的时候,领导主动跟我谈心,说想不通的地方,可以主动跟领导汇报,犯不着在外面讲单位里的事情。我百口莫辩。领导又说,这奖励也不是不给,这改奖励规定也得“过会”,怎么着也有一个“时间差”。我当下更觉得心惊,我何德何能让一个施行多年的规定为我做出修改。
可是我位低言轻,很多事情由不得我。最终的结果是,改了规定,给了我一笔拿着不能心安理得的奖励,而百口莫辩的我也成了很多人眼里“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那类人。
我感觉特别孤立无援,满腹的话却不知道找谁解释,只能把主要精力放在新闻宣传上,尽量不去碰文学。结果这样也是错,外人觉得我不写小说了,也就是因为了奖励费的事情。
写也不是,不写也不是,后来我索性以专职新闻干事的身份为由,一律都不要奖励费了。领导还主动找我谈,觉得我对工作有抵触情绪。我第一次觉得在职场做人好难,而人与人之间信任一旦裂了痕,就很难再有修补的可能了,彼此各怀一番心意,各自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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