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碎片化阅读时代演化的边缘

朋友推荐给我读了一个微信公众号的内容,碎片化阅读让人转头便忘记了标题、作者以及公众号的ID,唯一留下的大概也就是在朋友圈里面转过的记录。他说碎片化会毁了一个时代,我也感慨我们大概是最后一代活在这个演化边缘的人了。

我有认识一些写字为生的人,时至今日他们仍然坚持“爬格子”的姿态,然而我已经不再尝试拿用笔去“写字”了,我习惯性地将它称之为“码字”,因为在键盘上是代码与字符之间的对应,这种对应关系在某种程度上会影响人思考问题的方式。远离了提笔写字的时代,演化为码砌的时代。不那么在乎篇幅,变得絮叨和思维跳跃。

过去我们的文明记载在竹简甲骨之上,记录在丝绢布匹之上,因为材质不可多得,故而我们文字极为精简,古汉语几个字译出来长长的一段。后来有了纸张,又有了活字印刷术,文字的表达方式来开始演变了,汉字由单字词意变成了词组为主的。

同一种类的物品原先有很多不同的指代方向,现如今也一概论之了,如农耕社会的马,马字旁的字有很多,代表了不同颜色,不同品种的马,后世人渐渐远离了那种生活,加上又有词组帮忙,所以那些字眼也渐渐地远离了我们的生活。

我们的文明的确需要大部头的东西去支撑,但也很难想像数千之后回望这一阶段的文明,只剩下流传于数字流当中的几个段子或者简短的心灵鸡汤。朋友圈里面转载名家名作多半是散文或者小品文,几乎没有在转长篇小说或者更为宏大主题的作品。不是网络放不下,而是每个人用以阅读的时间是碎片化的,没有办法承载那么长的东西,但有一些宏大的主题的确需要这样的体量。

这几年,纸质的书籍也有碎片化的倾向,编辑开始以“轻阅读”或者“读图”为主导的方向。我记得我读书时二十万余字的小说或者散文集稀松平常,现如今十万字左右便已经算是体量大的,更有一些偶像级作家的文字作品三五万字配几张图也能打发过去。我常常买到这样的书,也常常感慨读者的钱真好骗。

碎片化阅读最终给我们的通常是我们自己想要的内容,自己心灵已存的一些对人生的理解,在某些碎片化的阅读当中找到了佐证,进一步加深自持观点的坚定感。我虽然记不得那篇文章的诸多细节,但我却依稀记得他说的一句话。他说,世间每一个你遇见的人都是注定的,像精心编剧的电影一般。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宿命论的观点,但事实上当你活得越长,你就会越能感受到这一点。人世间的际遇,很多时候都是合并同类项的过程,你在每个阶段会被自己内心的兴趣所牵引去往某一处遇到该遇见的人。他能给你什么,或者你能给他什么,这便是人际间的机缘。纵使千言万语,我也仅取自己早已认定的那几句。

我常常有些恍惚,仿佛在某个地方见过某个人,或者生活当下的场景曾经在哪里经历过。我读了一些浅薄的心理常识,也知道这是某种投射,但我偶尔也会怀疑它曾经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或者人生有些时候便是一种循环。在此之前,我没有将这种经验分享给其他人,但我也曾经在听别人不经意间说起这样的状况。

这样的状况与我碎片化阅读的体验很相似,跟很多人一样,我也订阅了那些多如牛毛的微信公众账号,但常常点阅的没有很多,即便是点阅了,也常常是匆匆一翻而过,转眼便忘更是寻常。只是偶尔碰到下一件事情的时候,常常会在记忆深处唤醒曾经的内容。我不敢想像微信公众账号会存在多久,会被什么所取代,但却感觉这样的日子应该不远。

少年时,我常做梦,很多时至今日仍有印象,比如仲夏的雷雨夜,我梦到了战火纷飞的战场,在小学操场外的战壕里孤立无援,还有常常梦到失足落水或者踩空楼梯等等,常常会空踩一脚便惊醒了,后来发现是家族的遗传,大概是某个神经上出了问题。年纪大了之后,通常醒得早,常常来不及做梦便已经睁开眼睛了。

年少时曾经很轻狂地写过这样的话,我期待的是有梦的人生和无梦的睡眠。结果咧,有梦的人生没有过上,无梦的睡眠倒是实现了。果真到了无梦,倒也是常常感慨和怀念。偶尔看到半城君,拿着手机在朋友圈里面记述下她洋洋洒洒的梦境,天马行空便觉得年轻真好。对于碎片化阅读而言,承载的是创作的源动力,如果失去了这个造梦的能力,那些惊悚的标题党也撑不了多远。

你我都知道时代的洪流是不可逆的,纸质也许不会最终消亡,终将被数字化的时代取代掉,或许有一天我们也不用那么费性劳力地读那么多年的书了,吃几片哆啦A梦的记忆面包便好,数千年的文明史一只硬盘便能装下它数字化了,千年前不可想像,千年后仍旧如此。

碎片化阅读必然也会带动文字表达的演化,影像的传播。承载文化的方式也会多出许多,或许有一天文字也会消失,大家又恢复到需要影像、语言口耳相传的年代。若干年后也许没有知道我们如今的感慨,正如我们不知道竹简消亡时,那些刻字为生的人有无伤感过一样。正因如此,活在演化的边缘,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并以此为乐,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