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城市总有那么一角是属于一些相对闲逸的生活状态的,通常它隐匿在繁华商圈的附近,在某一条支路上,以另一种形态呈现慢下来的节奏,这些地方通常马路都不宽阔,或有树荫或有骑楼,可以让人走走停停,依托繁华商圈辐射的人流和物流,而有了可以逛一逛的可能。这些店面的租金相较于繁华商圈要小很多,于是处藏了很多心怀梦想创业的年轻人在其中,也隐藏了诸多对流行嗅觉灵敏却手头并不那么宽绰的年轻买手们。他们会在这里淘到品牌折扣或者同款的相似的货品,用以点缀人生的精彩或者孤寂。
东港路便是这样的地方,无论是原先的人民路新东街商圈,还是后续又往南衍生的南洋商圈,都将这一处作为可以停顿的地方。原先往北一带都是比较集中的最后一批的房改房,多半的公职人员都住在这附近,从老城厢出来的人,通常散落在这条路一带,经由此再去繁华商圈。随着世代的衍进,原先住在这一块的公职人员,多半另购了其他房产,城市东扩,而留在这里的多半已经是易了主的房客或者是上了年纪不愿搬的人,东边又有新的商圈,此处的消费力大不如从前。好在附近还有学校,每天接送孩子还是会有一些主妇们从这条路绕行,街边上的橱窗常常会让一些匆匆而过的人变成了回头客。
我曾经以东港路为发想点想了一个关于这个城市的爱情故事,最后也落在纸笔上,变成了铅字。当然和我写的其他许多故事一样,这些故事的人物、细节都是从别的故事里面剥离出来的,起初我也想嫁接在其他的时空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放在这样的地方会觉得生动一些。也许是它的烟火气,也许是它的世俗感。写完这个故事之后,我也很久不到东港路,因为自己的生活半径也随着工作机构和搬家而渐渐地远离这一区,新东街的商业氛围已经不那么浓烈了,但是这里的小店如同荒原上的野草,总是有些常客,也有一些年年如花般绚烂与颓败。
店家的橱窗永远是最鲜活的招牌,那些外贸小店的品味和质感常常是靠着极有限的橱窗空间来展现的,当季流行的元素、呈现出来的气质和调性都是一个店主的拿捏与把握。这与自己处在某个团队里面的工作不一样,这样的主导感以及创造感常让一些困在体制内或者受限于朝九晚五的人心生艳羡,于是不需多日,这条路上便又多了一个创业新手。当然折戟于此的同样不在少数,开店本不仅需要梦想、激情更需要成本核算以及渠道通路,很多人没有准备好便开始了,也有一些人准备好却迟迟不敢开始。从朝九晚五到全年无休地困在店里,有些人最终放弃的不是梦想,而是面对现实之后的无奈与尴尬。
在此地生活快二十年,人生近一半的时光留在这个城市了,总归有一些不一样的感受,况且这个人城市人口极少,恰似一个小镇。同一类气质或者同一个圈子的人本不就多,况且常去的地方也不多,所以还是蛮常有机会碰到的。比如在东港路多少咖啡店的店主,也是我另一个混迹摄影圈子里面的朋友。这间小店虽然面积不大,但有一股子怀旧的氛围,以摄影胶片冲洗为主打,也吸引了一些同好。于是咖啡店便衍生出一些其他的东西。再比如这条街上最多的外贸服装小店也有个店主是朋友的朋友,偶有一次去店内消费,抬眼便觉得老板有几份面善,出了门之后才想起曾经在哪里见过。
最终,你会慢慢喜欢这种熟悉的感觉,回归到人情社会的那种温度感,这种温度感不是大城市的陌生疏离带来的安全感,而是另一种因为熟识而拥有的安全感。年轻的时候,都想在外面闯一闯,曾经一度我也为自己受困在这里而心有不甘,后来在这里置了业、成了家、把父母从老家接过来一起生活,才又慢慢地在这里找到家的感觉。虽然语言与自己在故乡的方言差到极多,但也慢慢听懂,在小菜场买菜也驾车就熟。人近中年之后,梦想慢慢融入到现实里面,知道自己有哪些是能够把握的,有哪些也许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慢慢地便觉得自己如同这条东港路一般,心里追逐的永远是一片恬淡的闲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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