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花绚烂

伤花绚烂

人食五谷哪能不生病,况且也不是那种怜惜光阴、懂得养生的类型,所以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总是有几分坦然。那几日为了生计拼命,晚睡早起天天睡不足四个小时,三日下来,口腔里脱了一层皮,嘴角破口,眼头上便生了一粒红痣一般的东西。起初不以为意,总觉得大概是上火的一种,日子久了便会消下去,反正已经有了些年纪,也不是好头好脸的小伙子,况且整日有框眼镜遮面也未觉得有何不妥。拖来拖去,便是三个月的时间,它不旦未消,且日长夜生越发得大了起来。每每抬眼看人便觉得有异物感,日光之下便会有一团阴影挂在眉前,甚不爽气。

人生的很多负累,多半是因为拥有而起,若是没有当下所拥有的一切,多半的人会活得更洒脱一些的。马哲原理也说无产阶段革命动力更为坚定,想必也是看到了人性当中的弱点,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人似乎更具变革性。常常被眼下所拥有的所拖累,总觉得今时今日得之不易,于是生活便过得如同拧紧的发条一般,丝毫无差地一路狂奔,连停下来想一想的机会都不曾给过自己。活得越久越容易觉出人生的况味来,轰轰烈烈也好、平平淡淡也罢,其中的甘苦大概便是如人饮水一般的感慨了,对于那些逝去的,总是装出视而不见。

在一路奔走之中,我们失去了什么?最为直接的便是时光、岁月以及可以存留的人生宽度,我们被陷定在某个框框里面,然后呐喊出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的感慨,有些人去做了,有些人还停在原地观望;然后还有纯真,对于人、事、物最简单、最直白的信任显得很珍贵且难得,单纯的喜欢已经不足以是人与人之间相聚的理由了,一味的好总让人怀疑动机不纯;最可怕的失去当然是梦想,人因为拥有它而伟大,也因为失去它而缈小,梦想于人生的每个阶段也许都不一样,像Jessica的梦想无非是亮晶晶的自行车、喜羊羊手机以及小天才宝贝电脑,但是我们总是习惯拿“此一时、彼一时”作为籍口,再悄无声息之中将它放弃。

手术是一早便约好的,周一的上午,处理完案头闲杂之事后便去了医院。散瞳剂点上之后,世界沦陷在一片光晕之中,周围的嘈杂便隔了一层,眼泪不自觉得流下来,医生说那是自然的生理反应,只有自己知道未必全然都是。麻醉针打在眼皮上,不觉得痛只是觉得一种莫名的畅快感。然后,自己便与那些器械、肌理失去了联络,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仿佛漫长,又仿佛片刻。忽然想起2000年前后,在连云港149医院动侧背上的那次小手术,皮肤接触到冰冷的手术床时的感触,觉得人生一直在不断地预演着当下感受到的一些,只是再一次的层度和质感更深刻一些。

术后还是回去工作,因为知道有一些事情必定是脱不开身的,在一个半小时内独眼处理完一些文字上的急件,才觉得眼睛肿胀难耐。还是没有忍住,揭开纱面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手术的创面比想像中的血肉模糊,并非开得起“缝只双眼皮”这样的玩笑。麻药退去之后,创口肿胀后的麻木与蜂蜇般的疼痛并存,忽然觉出当下与这一层薄皮的关系,是它已独立于肉体之外,但仍留存在意念之中,如同那些曾以旧爱新欢的姿态闯入生活,现已挥手作别的故人们,也如那些消失的岁月、纯真和梦想留下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