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真是人活着最奇怪的东西,那么私密亲切到仿佛跟自己都不好透露,可又遥远恍惚得好像跟你没相干,是个陌生人的造访。
—— 唐诺
文 / 左叔
一入梅,晚上的觉便不太好睡了。开着空调觉得凉,关了空调就觉得闷。只能将空调开成除湿模式,再打开循环扇才稍微好一些。一晚上要醒来折腾好几回,如果再遇到一两只不小心从落地窗纱帘里漏进来的蚊子,那就有得忙了。
总觉得睡得非常浅,似乎一夜未合眼,至少意识始终是清醒的。看看运动手表上睡眠监测的数据,虽然整体睡眠时间变短了,中途醒来的频次变高了,但深度睡眠的“紫色”标记区间依旧还是“雷打不动”地保持在一小时四十五分左右,似乎有着某种“守衡”的规则在看不见的地方“平衡”着这一切。
小时候的夏夜,也是一样的难睡。解决睡眠问题的一系动作,差不多从黄昏时分便开始了。一桶桶清冽的井水,浇透晒了一天已然滚烫地地面,竹榻、钢丝床或者一卷草席等等纳凉的物件都搬出来,搁在露台、打谷场等等相对开阔有风的地方。盘状的蚊香或者干了草蒲芯点着了,一股烟袅袅地升起来,一瓶花露水、几把蒲扇始终备在手旁。
小孩子密密的头发里、窝着的脖颈胳膊腿,都是密密的一层痱子,“刺闹”得无法睡着,一把蒲扇摇了一夜也不曾停过,一条湿毛巾擦了洗,洗了拧,拧了再擦。小孩子往往记得不得是几时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昨天燃尽的蚊香蒲草积了一地的灰烬,睡觉时不老实,挨着蚊帐的胳膊腿上,新生了一排“蚊子疱”。
小时候,夏夜里那些绮丽的梦,每次醒来时,都还能模模糊糊地记得些,有些可以记得很牢,记得很久,直至今日也不会忘记。不像到了现如今这般年纪,鲜少做梦;偶尔有梦,起床的时,要坐在床沿边,定定神,努力地回味一番才能记住;若是兵荒马乱赶去上班,穿好拖鞋、刷完牙,那再如何鲜少有、如何绮丽的梦,都会像大太阳底下的朝露一般,不声不响地蒸发殆尽。
童年夏夜里那些绮丽的梦,虽然五花八门、天马行空、虚实难辨,但细细回味总有一些梦是差不多的套路或模式,暗示着一个人成年之后依旧无法摆脱的,深埋在内心幽暗处的深层次恐惧。
小时候,往往没有将自己“唤醒”的能力,会困在梦境里难以脱身。年纪大了,当这些熟悉的“陌生人”忽然造访时,因为那根神经绷得过于清醒和理智,往往会“冷眼”看着它,甚至都无法允许它不按情理套路“登堂入室”,蔓生出不一些“不必要”的细枝末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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