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枕着我安然入睡时,院子里的电锯声已经停歇下来,只听得见窗外鸫鸟在歌唱,厨房里的那些东西斑驳陆离,或明或暗,全都笼罩在一片暮色之中,我也沉浸在一片无边的幸福里头。
—— 本哈德·施林克 《6 点 27 分的朗读者》
文 / 左叔
工作日,晚餐我一般“回娘家”解决。其实也不单纯是为了吃这一餐饭,更多的是去看看他们的近况,听听他们聊些什么,看看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来“搭把手”的。
作为独子、作为一个在此地工作20多年的异乡人,最近几年我一直为自己在十来年前父母退休之际,动员和鼓励父母搬来与我同城而居感到庆幸。
那个时候,房价还不太贵,还没有限购的政策,“捉襟见肘”的困难比现在要相对好克服一些。那个时候,父母刚退休与社会脱节的时间不长,刚五六十岁还算年轻,适应能力也相对比较快,能够比较好地融合他们所生活的社区,结识到与他们性情和背景相识的“熟人”,在远离亲戚和同事等过往社会关系之后,还能建立一个不大不小、多少有些人情往来的“社交圈”。
不过,这十来年间,他们还是常常把“回老家”挂在嘴边。“故土难舍”,这我其实挺理解的。作为独生子女,我得承认,我是以避免自己“两头跑”的私心将他们扣留在我的身边,强迫他们开启“黄昏漂”的生活,努力适应此地生活的,但这对于我以及和我处境相似的人而言,也是没有退路的选择。
其实隔三差五坐在餐桌上,听来听去基本上就是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无非是最近买了什么便宜的东西、楼上下的邻居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又有哪家的老人生了什么毛病等等。这些无关痛痒、细枝末节的事情听多了确实容易惹人倦怠,但这倦怠之中又包含着一切如常的妥帖,令人觉得安心。
当然,听到最多的,还是母亲对于父亲生活作息的抱怨。以前,我对此其实也是颇有微辞的。说真的,我父亲在生活作息特别像我的祖父,睡得早,醒得早,一般人很难适应他的“步调”。晚上《新闻联播》还没有播完,呼噜声便起来了,早上天还没亮,就已经开始窸窸窣窣。冬天还勉强到个凌晨五点多,夏天基本上就是四点不到些。
“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我在二十郎当岁的时候,挺不能理解这件事情,尤其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休息日被吵醒时。等到三十一过,才突然发现“基因”真强大。若是看个电影、煲个剧之类的事情,我还能勉强撑到晚上十点,若是晚上加班或者开夜车赶稿,那个嗑睡的状态,眼皮撑根火柴棍都不管用。
熬不了夜,但我起得了早,公众号的很多推文、需要加班赶的稿子我都是早上写的,很多书我也是在晨光里读的。这几年我有越醒越早的趋势,基本上七点多就已经坐进办公室了。而在这之前,我要浇花溜狗喂鱼、吃好早饭送完孩子,所以基本上醒的时间,大抵已经与我父亲“保持同步”了。
所以,母亲对于父亲生活作息的抱怨,我基本上也说不了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给予一些回应。他俩在一起生活四十多年,早已经不是适应与不适应的问题了。
我自然是知道的,母亲跟我抱怨,未必要我来论个是“孰是孰非”,只是下意识地用絮叨填满居家氛围里的“空隙”处,让我感受到当下的日子一切如常,就像父亲每餐劝也劝不住地要喝一两盅白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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