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盏温凉

你离开时天在下雨,我泪流满面着穿过这座城市。
杯中茶水温凉。
仿佛我赶不及如此炙热地失去你。

杯盏温凉

文 | 子非良驹
图 | 宝仔妈

——1——

有些衰老仿佛一夜之间降临,毫无预兆。仿佛一个恍然,再次回过神来就已经物是人非,现实冰冷且沉重,像是悬在头顶的利器。

办完陈的丧事之后,你和我坐在返回的车上。窗外风景帧帧流窜,你站在两列车厢的对接处,默默抽着烟,时不时朝我这边看几眼。你的眼圈红红的,整个人神情疲惫不堪。白发毫不顾忌你的年纪,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疯长起来。我感受到你的目光,压低了帽檐,你也赶紧低下头去。

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谁也不知道该安慰谁。那场沉默就像几个世纪般漫长。

从车站出来后,你手里拎着包紧跟着我,像个孩子般乖巧。他摇下车窗向这边望来,你发现后紧走几步将我拦了下来。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穿着深咖色衣服的他,然后转身走到远处的路牌处,蹲下来抽烟。

他的目光已经没有当年的锐利,时光公平又残忍地在每个人的额头上划过刀痕。走到我面前时,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从他的眼眸里闪过,藏到了他沧桑的灵魂后面。

跟我回家吧。他的语气平淡真挚,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朝你看了一眼,再将目光放到我的身上。

那是你的家。我挤出一丝笑容,对他说道。

没想到你还是恨我。他喃喃自语地低下头,我以为这么多年过来了,你可以原谅我的……

不。我不恨你,你是我父亲。我打断他的话。

那你跟我回家啊,我会弥补你,我不想再让你受苦了,以前是你母亲不同意,可是现在……他突然不说话了,看着我的眼神他硬生生地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你现在有自己的家庭,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

可你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会受苦的。他坚持着,眼神里满是期许。

不会,我还有他。我看了看远处低头默默抽烟的你,心里的五味瓶在刹那之间被打翻。所有的甘苦咸涩汇聚在眼泪之中,静得像午夜的风般流淌下来。

你也是我的父亲,我的hero。

——2——

当年陈认识你时,嗜赌如命的你失去了自己的家庭和所有积蓄,一贫如洗。陈离婚不久后,就和你建立了新的家庭。我被她拽进了你的家门时,你穿着洁白的衬衫从里屋跑出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你的胡须就像镰刀划过的稻草般坚硬,我扭头躲闪,你笑着喊我的名字。

陈恪,陈恪。语气里满是欣喜。

我望着你陌生的脸,用恐惧和你对视。陈走过来,从包里掏出户口本塞到你手里,将我从你怀里抱下来。

他不愿意随你的姓。陈笑着说。

没事,没事。你急忙摆摆手,然后盯着我说道,只要陈恪开心就好。

就这样,7岁那年我来到你的家里。我们彼此都没有弄清当年到底是谁率先闯入了谁的生命之中,风风雨雨的十几年就弹指而过。很多年后,我依旧可以回忆起你当时的笑容,深沉而又温暖。像是一束光照进我的生命,訇然明亮。我在一杯茶的温凉之间反复回味着那些琐碎温暖的时光,回忆着第一次你从老屋里跑出来抱起我的场景。

老屋位于这座城市的偏远角落,院里的老槐树上每年夏日蝉鸣喧嚣。简单的围墙围成一个狭窄的院落,爬山虎伸展开四肢摇摇晃晃地爬上那扇朱砂色的门框。我背着书包踩着泥泞往返在那条小路上,一梦三四年匆匆而过。梦里诸事静好,大人们的纷扰也与我无关。我在那些深深浅浅巷子里跑过,手里攥着泥巴,追赶着那些色彩斑斓的蝴蝶。那些燥热难耐的夏日夜晚里,你坐在院子里那颗老槐树下,摇着蒲扇抽烟。我蹑手蹑脚着从你身边走过,然后听见你轻轻地笑。

刚开始,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多语言。晚饭过后,我匆匆回到自己房间。隔着薄薄的门就可以清晰地看见你和陈之间的对话。

我是不是哪儿做的不好?你走到陈身后,柔声柔气地问道。

没有啊。陈甩了甩手里的水珠,你急忙伸出手帮她解开围裙,顺手将碗筷整好收进柜子里。

那为什么陈恪不和我说话呢?

你和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说的?陈转身笑着对你说。

听见陈这样说,我狠狠地用手捶了一下门,心里积攒的愤恨一涌而出。眼泪在黑暗之中缓缓从我的面颊上滑落下来,我来不及擦掉泪水猛地推开门想要跑出去,却正好撞进你的怀里。我没有理会你叫我,推开你哭着跑了出去。

叫他走。陈撵出来大喊道,声音洪亮恰若一根根刺稳稳地扎进我的心。

我自顾自地奔跑着,心里怀着对陈的恨攥紧了双拳。你一直跟在我身后,一直跟着我跑。直到我跑累了,眼泪被风干了。你才小心翼翼地走到我面前,缓缓牵起我的手,带我回家。路上你一句话都不说,风和雨也学着你保持着足够的缄默。

回到家里时,陈早已睡了。屋前的灯还亮着,你带我回到房间,为我盖好被子。熄灯之后,你慢慢掩门退了出去。可你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又推开房门来到我的床前。

别恨你妈,要相信她是爱你的。你轻声说,说完为我捂了捂被窝,离开房间。我用被子捂着头,第一次心里是那么地想要跟你说说话了。

——3——

这座城市在孤独中繁华着,摩天大楼在市中心如雨后春笋般生长,落地窗前的盆栽四季常青。生活在寸土寸金地段的人群和偏僻地区的人的生活迥然不同。小学毕业之后,为了让我接受更好的教育,你送我到市里的一家初中上学。而我和陈之间的争吵也在这时愈演愈烈。

年少是虚荣心生长最好的土壤,我也毫不例外。虽然你竭尽全力给我最好的,可原本拮据的生活,根本无法支撑这样的损耗。我经常带着他给我的东西回家,你对此只是一笑而过,悄悄地告诉我不要让陈知道。

那天,陈破天荒地来接我放学。她远远地就看见我的亲生父亲从车里出来,然后塞给我心仪已久的礼物。我面无表情地接过转头就跑,陈在后面紧追不舍。到家之后,陈一脚踹开我的房门,然后将东西摔在地上碎成玻璃渣。

陈恪,你给我记住,以后不许你拿他给你的东西,陈冲我大喊大叫道。

凭什么?你们不能给我的还不允许别人给我吗?我顶嘴说了句。

陈被我的话气的浑身发抖,紧接着我就感到自己的双颊开始滚烫起来。两记响亮的耳光响过,我用手捂住脸颊。你急忙跑过来,抓住陈扬在空中迫不及待而下的巴掌。

你怎么打孩子啊?你挡在我面前,用身体护着我。

你给我让开,我教育自己的儿子不用你管。陈一边哭吼着,一边推搡着你。

好,你给我一个教育他的理由啊,他哪里做错了你说啊?你抓住陈问道。

他拿那个男人的东西,难道我教育他不应该吗?说着,陈一把推开你,向我冲过来,却被你转身环腰抱住了。那一刹那你的脸色显得格外难看起来。

他还是个孩子。你突然大吼一句,惊得陈不说话了。

我们没有能力给他的,为什么就不能让别人给他了?更何况那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你不能将自己的恨嫁接在自己儿子身上。儿子接受父亲的好,有错吗?

陈不说话了。自那以后,我常常看见她独自坐在窗前发呆,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就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陈表面的冷漠根本无法掩饰她内心的脆弱。她极力掩饰和伪装的东西,年少时让我愤恨不已,长大后又让我追悔莫及。

或许陈只是喜欢将她纤细而又深沉的爱融入到生活的每个细节之中,渺小如尘埃,却又无处不在。这种爱从我的童年时代一直慢慢延展,无孔不入地占据满我的生命。当时的我,也仅是不知不觉而已。

——4——

我来到你的故乡,距离你离开已有一年之久。金黄麦浪随风滚动,天空上的云朵拼命漂泊着。我在村口看到你的父亲,他佝偻着背走在我前面,身形消瘦,双鬓银白。我追上去抓住他的手,叫了句,爷爷。

他看了我好久,双唇颤抖不已。最后一行热泪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流了下来。

爷爷,我来看看父亲。说着,我努力让自己笑着,笑着笑着也笑出两行泪。

好,好,好。爷爷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带我来到你的家里。我见到了你的兄弟姐妹,我的叔叔姑姑还有一大帮家人。曾经我叫不出来的那些称呼,现在却如此自然地出口。他们拉着我,跟我讲起你的事。我们坐在那个乡下的小院里,为你准备纸钱和祭奠用的东西。

我在你的坟前又想起了当年发生的一幕幕。

因为你年轻时赌博,你的父亲和兄弟姐妹和你断了一切往来。直到你后来幡然悔悟,重新组建家庭养家糊口,你和他们的关系才渐渐冰融。你和陈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你说我就是你的儿子。然而,这件事依旧成为你和家人之间的芥蒂。

很多次你的家人都会对你说,你劳心劳力却养着一个外姓人。你只是嘿嘿一笑,并不搭话。有次在饭桌上,我叫你我给你起的外号“嘿弱” ﹙hero﹚,爷爷听见后生气地将筷子扔到地上。

不叫我们也就算了,难道叫你一声爸就有那么难吗?爷爷冲着你吼道,实际却是责怪我。

你不说话,沉默着弯腰捡起筷子,起身拿到厨房洗净之后重新回到饭桌上。爷爷的脸色铁青,你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憋红着脸,低下头一声不吭。陈轻轻地咳嗽几声,然后拉了拉我的衣角。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的身上,空气流动地缓慢凝重。你抬起头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站起来离开饭桌,一个人在乡间的田地里走了很久很久。后来也是因为我,你都不敢回家。那时,我就和赌博一样,是横亘在你和家里人之间的一道梗。你无法完好的游离在我和家里人之间。

我记得你当时对家里人说的那句话你:陈恪永远是我儿子,一个姓算什么?

此刻,我跪在你的坟前。我的足下是你的故土,从今以后也将成为我的。孩子必将是父亲生命永恒的延续,我感受到你炙热的爱和宽容。生命更加宽广,它如同山间的岚月和呼啸不止的风尘一般。

我听见爷爷他们的哭声。你的坟头添了一捧新土,我重重地叩下头。

——5——

十七岁时我骑着单车穿行整座城市,额前的刘海在风里飘扬。我从家里出发去往你所在的工地,带着陈为你换洗好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因为高考升学的的缘故,你离开家去了更远的工地打工,我也选择住校。周末回家之后,陈叫我去看看你。我穿过繁华的闹市一直往前,到了郊区后停下车开始爬山。你所在的工地在半山腰,那个位置刚好可以俯瞰这座城市,密密麻麻的人和建筑,在一个巨大的壳里蠕动着。

你穿着一件深褐色的衣服,衣服上面磨出破洞,灰尘便从其中一拥而入。远远看去,你背对着我。你的身形没有当年的那般高大挺拔,你佝偻着腰站在帐篷外的一台机车旁,嘴里叼着烟手里拿着工具,不时蹲下身去,凑近瞅瞅。然后又站起来扶一下腰,拿起工具修理起来。

我走到你身后时你还没有发现我,直到我叫了你一声,嘿弱。

闻言,你转过身,眼睛里有些错愕,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过了半晌,你回到神来,用手挠挠头对我说,你怎么来了?复习不是很忙吗?

我周末回家,过来看看你,顺便将陈给你换洗好的衣服带过来。说着,我将东西递了过去。

你妈她还好吗?

还好。我笑着对你说,只是她叫你忙完这阵子回家一趟。

嗯,好。你笑着将工具放在地上,然后想伸出胳膊揽住我的肩膀。动作在空中停滞下来,像极了稻草人向麦田伸出的无力的臂。你尴尬地笑笑,赶紧将手放了下去。不知何时,我们俩之间的话语又渐渐的少了起来。

初中时代我叫你hero,可是慢慢长大我却发现,原来hero也是会老去的,hero也不是万能的。Hero和我话不投机,不能理解我的世界;Hero和我审美不同,对我的新发型或者穿着总是笑不作声;Hero思想保守,看见某个女生和我一起走路,就会以为我早恋怕影响学习。所以,更多的时候,我们之间选择保持缄默。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一开口就会发现距离太过遥远。

走吧,进去坐坐?你指了指旁边的帐篷,试探性地问我。

嗯。我点点头。

帐篷里住着和你年纪相仿的一些人,看到我进来后都很热情。他们对我说你经常提起我,说我懂事,学习用功。我向你看看,你一脸的拘谨,完全没有平日里在工地上的那股豪气。

你儿子快上大学了吧?一个工友突然问你。

嗯。你笑着点点头,今年高考。

那你的苦日子可快要熬到头了,再过几年孩子出息了给你养老,也就不用受这份罪了。工友继续说着,你笑了起来,额头上的皱纹凸显出来。

你的床头放着几个空荡荡的创可贴盒子和胶带卷,平时你用它们缠住伤口和磨出的水泡。伤口结痂永存,水泡干涸后成为一颗颗饱满的老茧。而当你面对这些生活给予的馈赠之时,却只是那么云淡风轻般地朝我笑笑。

直到你永恒的离开后,我才恍然记得这么多年我们俩竟然从来没有争吵过。十几年来,你从没有指责过我。只是当你生气时,会习惯地抽着烟保持沉默。我记得你对我说过:陈恪,很多事情说不出来,你要用心去体会。

很多时候,语言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力的东西。歇斯底里的控诉、深情款款的解释,或者自我妄图的感动,都无法用语言去牢固、去深刻、去流传下去。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需要用心去仔细体会。在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之中,你给我了这么多沉默安静的爱。

——6——

在那个遥远而又平静的夏日午后,陈离开了你和我。在医院里,多年来第一次见你哭的那么无助。陈对你和我都隐瞒了病情,我们无法想象平日里她是怎样忍受着病痛,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高考结束后,你和我都回到家里。陈的身体十分消瘦,面色煞白。晚饭时我们要说带她去医院做检查时,她惊恐地猛然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你我。

我没病。她大声说道。

好好,没病,没病。你唯唯诺诺地起身想要扶她坐下。可就在这时,陈突然喷出一口血,脸色一下子煞白无比。黑夜里,你背着陈向医院跑去,我紧跟在后面。检查结果出来后,你背靠着墙,慢慢地滑下去,蜷缩成一团。胃癌晚期。

隔着玻璃窗,我看见戴着呼吸罩陷入昏迷之中的陈,泪水无声无息地滚落下来。在陈生命中最后的那些日子里,她靠着止疼的药剂艰难度日。我看见了她少有的笑容,她跟我讲了很多关于我小时候的事。你坐在床边,安静地听着,用勺子给陈喂饭。

我来吧,我站起来对你说。你愣了好一会儿,看看我,又转头看看躺在床上的陈。

给他吧,陈笑着说。

那是我第一次喂陈吃饭,动作笨拙。没出息的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陈伸出手为我擦干。

陈恪,男孩子不能轻易掉眼泪明白吗?

我点点头。陈向你看了一眼,你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带上门走出房间。

陈恪,我的小男子汉。陈闭上眼睛,眼角慢慢溢出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慢慢淌了下来。不管怎样,你终究要有自己的生活。

妈。十年来,我以为自己对这个字已经格外陌生,可我此时哭喊出来。就像巨石变成碎末的那一瞬间,无数的裂缝从骨肉之中迸射而出,带着悔恨和生死的壮烈陷入消亡。

陈笑了,笑着离开了你和我。你紧紧地抱着我大声哭泣。

陈恪,陈恪,我现在真的是一无所有了。你嘶吼着,像是一只受伤的兽。你的脆弱洪水决般倾泻而出,湮没了这些年坚强的背影和默默的付出。医院的走廊里只剩下你的哭声,墙壁煞白如雪。

嘿弱,你还有我。嘿弱,你还有我。

——7——

我选择了自己的生活。录取通知书下来后,我去了临近城市的一所大学。你更加的沉默寡言,每次通话,简单的几句问候之后便是匆匆挂断电话。有时候你还来不及挂掉电话,我就听见电话那头清晰的啜泣声。

嘿弱,你要好好地。我放学后立刻回家来看你好吗?

嗯。你轻声回答我,你自己也在那边多注意身体。

你依旧留在原先的工地打工,负担着我的学费。大一寒假回家,我看着你的一头白发,盯着你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年你45岁。你对这些毫不在意,亲热地拽着我的手走进小屋,然后一个人开始在厨房忙活起来。

晚饭你炒了几个小菜,拿出你平日里舍不得喝的白酒,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三副碗筷。我和你对坐着,空下陈的位置。你笑着询问我在大学的生活,虽然我说的有些事物你没听说过,但你还是显得很高兴。

那晚你喝了好多酒,话比平时多了很多。到最后,你突然收住笑容,有些神秘的小声问我:陈恪,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自豪的事情是什么吗?

什么?我为你夹了一筷子菜,笑着说。

就是有你这么个好儿子。说完,你突然大笑起来。

嘿弱,我也为有你这么好的父亲而自豪。

我们两个人热热闹闹的过完了那个年,然后我返校。却不知这次分离即是永别。事情来的毫无征兆,一夜的暴雨,山体出现滑坡,坍塌而下的泥土正好埋没了你和工友们住的那些帐篷。我盯着屏幕上冰冷的文字和图片,下一秒发疯似的冲出校园踏上回家的路。

——8——

你离开时天在下雨,我泪流满面着穿过这座城市。

杯中茶水温凉。

仿佛我赶不及如此炙热地失去你。

老屋被积雪覆盖,屋子里面灰尘落满厚厚的一层,门上的锁也生锈了。我收拾完屋子做好饭之后,春晚已经开始。小巷那头的天空上面烟火璀璨,万家灯火。我吃完饭,收起桌上另外的两幅碗筷。

杯中的茶水温凉。他穿着深咖色的衣服在敲门。

这样的故事,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