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出现玫红色灰霾那一夜,我在南京,像很多人一样酣睡,不知穹顶之下发生过什么。只是一觉醒来,发现不远处小区里的三幢高层不翼而飞,至于“那玫红色的旧梦”遥远且与己无关。与远道而来的新疆同行聊天,闲扯最容易打破僵局的话题,改革、房价以及天气,谈及2004年之前的那种冷得发抖但又蓝得令人心醉的冬日天空,内心里涌动的是一种时不我待的情绪。
小时候的冬天是渐进式的,一轮寒潮过后,总有几日明媚的冬日暖阳,日光直白刺眼,明晃晃地洒在身上,但空气却是冷的。孩子们呼着白气,在结冰的池塘上玩耍,芦花还没有被北风吹尽,瑟瑟地抖动着枯黄的茎。会有玩野了的孩子,一根火柴将它们付之一炬,留一下一片焦黑的遗骸。
过了几日,气温暖了,衣服也松动了,老人便开始说身上筋骨痛了,然后北风一吹便是一场冬雨,雨也不大,飞沫般地夹着寒意,无孔不入。九天便这样一日一日地数起来,寒意便像儿歌里面唱得那样一层一层地递进,一层层地消减。然后翻过立春,忽然之间,地气便暖了,芽也萌了,花也开了,冬便走了。
这也不知道是这一年之中的第几次因为临时性的任务被抽到南京来了,在岁末萧瑟之中穿行在沪宁线上,每一次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时光忽尔回到了去年的岁末年初,因为春节后要举办晚会,遇到一起入职培训的旧同学,加班碰头弄一些基本的素材,大家都在赶,却又碰不上面,微信上叮咚来去,这一年他在常州,我在苏州,偶尔在工作场合遇上,也就是彼此调侃个几句。
工作应酬间免不了碰到酒精,本就脆弱的鼻子,碰上灰霾就再次沦陷。一整天,我手里面都捏着手帕以应付不期而至的鼻涕和喷嚏的尴尬。好在只是一个会议的规模,讲几句现实工作中遇到的具体问题,实际处理问题的困难,也算是交了差。原计划近一周的工作没想到能够早早的结束,拖着塞满衣物的行李箱去见了一个朋友,收了几本书作为礼物,然后订了一张高铁票返程。
工作日的关系,车上了旅客不多,沿途开开停停,连“高姐”来回推车兜售小食都意兴阑珊。冬日的江南一如张爱玲、王安忆笔下若干年前的江南一样,透着一股子萧杀之气。被工业和城镇化蚕食的原野和河湖,零零星星地从车窗外闪现而过。落光叶子的树林不复春夏丰润的姿态,光秃秃的枝桠上偶尔缀了只已经空了的鸟巢。城市、厂房、集镇、秋收过后光秃秃的原野被一层厚厚的灰霾笼罩着。冬至刚过的第二日,车过无锡时已经是黑压压的天色了。
车过苏州的时候,我想起小时候老辈的人常把“睡着了”和“人往生之后”称之为“上苏州”,一开始我总以为大概是和“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有关联。直到最近几年,我才有机会读到家谱,原来祖上在明末住在苏州的阊门外,是做小买卖的。后来因为避明末的战乱,举家逃难至江北,而苏州成了旧梦里回不去的故里在数代人的口中辗转失传。这些年,自己兜兜转转回到了现如今苏州所辖之地,也不知道机缘巧合之中是否有什么安排。朋友在微信上跟我说,这也许可以写一个故事,可是我不知道从哪里可以下笔,而且这些年我也没有动笔写过长一点的文字了。
2015年于我而言是动荡不安的一年,总有一种时刻都在路上的错觉。不知道是临近四十不惑的年纪那种不知来由的焦虑,还是身处进退两难之中的权衡。其实有些时候不愿意去深究那个根源,内心里也知道一些原因剖不开,有些原因即便是剖开来了,又能如何。回头看看还剩下不多的2015年,自己原先有一些计划绝大部分没有实现,被置在一边像无人认领的孤儿。计划被拆得七零八落,最后连放空去想一想这些事情都显得卑微起来
每年岁末总是有意无意地回望过去的一年,偶尔抹个几笔,算是一年的总结,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抵抗失忆症。以往的岁月,有收获,当然也有遗憾,彼此皆有分布,无非是此涨彼消的格局。而此刻,我总感觉自己像两只被掏出来,连底都翻在外面的裤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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