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足够细心,那么你就会不难发现他们的身影。他们常常出没于幼儿园、学校、菜场、社区广场等处,操着各异的口音,拎着大包小裹、牵着、抱着、推着孩子,面带朴实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适应着新的环境,努力地融入到这个城市的生活里。因为不想做“留守老人”,因为想和儿孙实现“团圆”,因为子女需要发挥余热。当这方投资的热土吸引越来越多的心怀梦想的年轻人时,也悄悄地集聚了一个新的“族群”——“黄昏漂”。因为爱,他们不得不在人生过半之后,在这里开始新的漂泊…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原籍湖南的赵姐和女儿一家住在滨河路附近的小区,刚四十出头的她看起来特别年轻,仍旧是个水灵灵的“辣妹子”。母女都属于成家结婚早的,所以外人看着她怀里抱着未满周岁的外孙女,跟自己女儿走在一起,总会有年纪和辈份的错觉。
自从女儿有了身孕,原本还没到退休年纪的她,就辞了老家的工作,过来照顾女儿的饮食起居,这前前后后在这里也生活了快两年时间。因为丈夫还有个算是稳定的工作,这个年纪就辞了怪可惜的,这两年来为了女儿的小家庭,自己这还不算老的“老俩口”成了聚少离多的牛郎织女。
孩子还小不便长途走动,也脱不开手,离了家门赵姐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虽说现如今有了网络买啥都方便,可是赵姐心里除了念念不舍的家乡风味外,还有不怎么会做饭的丈夫。今年国庆假期一家团圆,看了常吃剁椒酱拌个烂面条的丈夫又瘦了一圈,觉得特别心疼。
赵姐有心想把孩子趁着断奶的时候带回老家去,女儿女婿又舍不得。又想动员丈夫辞了工作、卖了老家的房子在这里定居,又怕两口子都失了保障。虽说年纪都不大,再就业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总觉得就这样抛了已到手的一大摊子重头再来,怪心疼的。问及走留意愿的时候,赵姐总是特别含糊地回答,等孩子大一点再商量。
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票根
王大爷夫妇都是七十出头的年纪,原籍苏北,现住北门街。老两口膝下四个儿子在家乡人眼里都算是有出息的,纷纷从苏北到江南发展。大儿子在上海外企工作,二儿子和三儿子都是教师,一个在苏州公立中学,一个在昆山私立学校,只有小儿子在太仓乡镇派出所当民警,住在与老俩口隔条马路的小区里。
用王大爷自己的话来说,以他老俩口这把快朽了的老骨头其实早已经带动小孩子了,可是前面三个都帮着照顾了,到了“老巴子”这里,无论如何还是要一碗水端端平的。好在亲家把小孩子领到了读书的年纪,现在也有其他事情要忙,所以这担子还是得扛。老俩口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放学把孙子从学接回来,给做顿晚饭。
从五十多岁开始就在外面漂着,王大爷老夫妇算是资深的“黄昏漂”。因为在苏沪一带前前后后生活了二十年,所以语言不通的问题早已经解决,尤其是王大爷的老伴,菜场买小菜那几句“咯这几钿”,不细听还算蛮道地的。
王大爷个性开朗,爱钓鱼下棋,喜欢跟同龄相仿的老年人攀个家常,所以到哪里都能三五个可以走动走动的朋友,漂在外面的日子也不算太苦闷,只是这需要爬高上低的楼房以及常被老伴和晚辈们唠叨的戒烟是他苦闷的地方。
王大爷最高兴的,还是早几年的寒暑假的时候。老俩口能够带着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坐着大巴车回到老家。跷脚下地,点豆种瓜,三五老友,楚河汉界。可是现孙子孙女们也渐渐大了,学业也重了,放假也要补个课、上个兴趣班什么的,孩子走不了,儿子媳妇们工作也忙。现在逢年过节也不知道路上哪来那么多车,往苏北都堵得水泄不通,这几年老俩口回老家的机会越来越少。
提到老家,王大爷老俩口现如今的想法就是希望孩子早点大了,自己趁着身子骨还算硬朗,还能走动走动,再回老房子里面住个几年,跟越来越少的老友们作个伴。可是问他大概什么时候,他笑了笑。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为人父母的最难了,不能光顾着自个,不顾孩子;也不能光顾着孩子,不管自个。
越过山岳才发现无人等候
住在大庆新城的吕叔虽然只有五十出头,但却操劳得像六十好几的人。原籍河北的吕叔,前前后后来太仓三四年时间,可最近这两年儿孙的事情没让他少操心。原本是高高兴兴抱孙子的事情,却因为孩子跟谁姓的问题和亲家闹了个不愉快。
在吕叔的观念里,这孙子跟谁姓的问题似乎是一件“不用商量的事儿”,可就是这件他以为“不用商量的事儿”又牵涉出婚房两家谁出钱多少、装修两家谁出力多少、孩子应该两家谁照料多少等等一大堆后事。这人与人之间有了芥蒂,矛盾自然是越积越多。
一开始这事儿吕叔还没有真切的感受,都是老伴一个人在这边立在风口浪尖上。后来老伴病倒了,吕叔才过来,把照顾孩子和老伴的差事给扛上。吕叔眼睁睁地看着小夫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闹着不愉快,最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一拍两散。
儿子那边焦头烂额,顾不上他老俩口。这老伴连气带病也没撑过去年冬至,人走得太急,临了也没能落得“叶落归根”。孙子的扶养权争了很久,后来女方担心再嫁拖累也就放弃了。房子让给了女方,祖孙三人另立门户一个屋檐下艰难度日。
对于现如今的吕叔而言,已经顾不得是不是习惯黄梅天潮得浑身长毛、听不听得懂街坊四邻家长里短闲言碎语,是不是没有暖气冬天冻得浑身发抖。他最放不下心的是孙子的成长,儿子的再婚。近来儿子工作上也有些不顺的事情,喝了点酒回家难免动静大了些。吕叔怕吓着孩子,常常很晚还带着孙子在小区里转悠。
提到故乡,吕叔免不了老泪纵横。为了儿子还能在这里再安个家,老家的房子去年也作价卖了,现在是想回也回不去了。吕叔现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能多活个几年,把孙子给拉扯大了,将来能够成材有用。将来有一天等他也闭眼了,宝贝孙子能够念着他的好,把他和老伴那两把灰一起送回去,葬到老家那有着长城锋火台的山脚下。
文字/配图:左叔 题图: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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