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 左叔
码了二十来年的字，回头看看自己写的这点东西，渐渐地也摸出些变化中的规律来。
年轻的时候，太在乎自己的感受了，总觉得这些体验和感受是独特的，还有一些创想也是极容易与同频的人产生共鸣的，所以是有必要记述下来的。等过了某个年纪，会发现“世间无新事”，大家落笔处“皆是旧文章”。
目光开始不再盯着那些自以为的“独特感受”，更多的是想明白、悟透了的“道理”。然而，也会有想不穿的地方。“道理”这东西，只能讲给自己听，是“自洽”用的，不是“争辩”用的。各持己见的年代，谁也听不见别人的“大道理”。
读韩少功先生自选集《遍地应答》时，内心里时不时便会涌动着这样的念头。经历时光淬炼之后，一个写作者趋向醇熟，开始不再过度关注红尘幻象，在“求真”这条路上，一直在寻找出口，一直在说服自己，像过去几十年一样，坚持下去是有价值的、是有意义的。功成名就者如此，凡夫俗子，也是如此。似乎，也没有人能够逃得脱。
在青年时代拼尽全力想要挣脱的那一切，最终又会因为所谓的“血脉觉醒”再度纷纷归来。在这本自选集的散文部分里，读到他退休之后重归田园的生活。对于乡村生活、对于体力劳动，有了全新的视角。对于生死这样的大事，对于人情这样的小事，也有不一样的理解。当年错位的那么多，如今也悉数和解了。
再往前一个月左右，外婆在上海过世。年事已高，走得很突然，也很安详。挡在最最前面的那一代人，她算是最后一位了。五十来岁的时候，一直觉得她的健康状况不佳，可是拖来拖去，也一直拖到九十五六的高龄。葬礼上见到了血脉联系紧密、却四散在天涯海角的亲人们，而在我们中间，那个最为关键的、坚持到了最后的“连接点”，就此失落在人间。
在距离嘉兴平湖还有26公里水路的一处港汊旁，送完她最后一程，大家四散开去，各奔前程。世间的轮回，物质的循环，不会因为谁而停息下来。所有人都是如此吧，人生起起落落，只能知其所起，永远无法参透最终落脚的地方。读与这本自选集同名的最后一篇时，那种尘埃落定的宿命感更为强烈一些。“寂静中有无边的喧哗”，难道我们穷尽一生，所求的那个“真”，就是如此这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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