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季的鸟鸣之外,草丛里有哀婉乐音,一个小小族类的弥撒,在隐蔽处举行。
—— 艾米莉·狄金森 《在夏季的鸟鸣之外》
文 / 左叔
这个天气,正午时分,走在没有任何遮蔽的柏油马路上,每一步都需要无畏的勇气。若不是为了“讨口饭吃”,大概率也不会有人要如此折腾。
口罩、棒球帽、防晒服,再加一把遮阳伞,“全负武装”地去走的那十分钟路跑程,其实开车很快就可以到了。只不过,这样的天气,再加上周末,购物中心的地库前大排长龙,等着入库停车、找车位的时间,可能要花上半个小时也不止。顶着烈日走,反而变成了更能节约时间的选择。
正午时分,日头正烈。树影从晨光暮色中拉得很长很阔的状态,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显得特别的珍贵。
鹅掌楸、无患子、法国梧桐这样的阔叶行道木,多少还能遮掉一些阳光,再不济香樟也可能挡住一些,若是这一片只剩下树型高拔、叶片零丁的银杏、红叶李、霸王棕、吉野樱之类的行道木,那遮蔽的效果就几乎约等于没有。于是,路上的每一个光影斑驳的点,都是在烈日中跋涉之人眼中的绿洲。
咦,这个黑点是什么?盲道边上,树影之中,一只蝉背部着地,四仰八叉地倒在路边。用脚尖轻轻地碰了碰它,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彻底地死了。此刻的地表应该远超过40度,蒸腾起袅袅的热浪正在摇晃扭曲着目光所及更远处的一切景象。
就在这一刻,人仿佛从一个被闷着的潜水钟里释放了出来,漫天蝉鸣、枝叶油亮的夏天一下子涌到了眼前。日子过得匆忙且潦草,前人对物候观察与体悟,现如今的人都匆匆舍弃了。往往要等到一个类似此刻的状况,才又忽然地将人拉进某种怅然若失的遗憾之中,反思自己到底过得是怎样的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
不是在烈日灼烤之中,热烈喧哗里耗尽元气、失掉生机、跌落下去;就是在秋风肃杀之中,被贴上“寒蝉”的标签,唱着必死的悲情之歌。蝉的命运,与人,与所有的生物的命运大抵相似吧。
此前,这只蝉想必也是日复一日在这里声嘶力竭地开启了它短暂的音乐历程,匆匆而过的车流淹没了它振翅之声,行色匆匆的人踩过它伙伴的尸体。除了同族之间的交流,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毕竟,现如今也没有多少城市里的孩子,听到蝉鸣之后,会兴冲冲地找来竹枝,编成一个带着长柄的小圆环,先去撩上蜘蛛网,再去黏知了。捉住了,将它放在蚊帐里,期待它一如既往地歌唱。
失去自由的蝉多半不会再叫了,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往往是一夜过后,四仰八叉地倒在竹席之上。大概就在那个时候吧,人生中第一次对“事与愿违”这样的成语多了一些新的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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