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理想状态,都是恰好平衡的“中间态”

一味冲谦自牧,容易变成晦黯枯涸。终身狂放不羁,又往往流于轻薄可笑。
—— 木心 《琼美卡随想录》

文 / 左叔

“谦冲自牧”这个词,现如今很少用到了,大概的意思是形容一个人谦虚谨慎、自我克制。唐朝宰相魏征《谏太宗十思疏》中有云:“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是古代人臣劝慰帝王之辞,现如今在日常生活中能够派用场的地方自然也就不多了。

“谦”容易理解,“谦谦君子”现如今还在沿用,大致的意思虽然未必每个人都能准确地讲出来,但心中必定是有一个极为朦胧的概念的。

“冲”和“自牧”就难一些。在这两者之中,硬是要比较一下的话,可能“自牧”还相对容易一些。“牧”,人与畜之间那种管理与约束的关系。“自牧”,大概就有了“自我约束”的意思了。

“冲”本来就是个多音字,在现代汉语之中甚至还有褒贬不一的含义。一解有“冲撞”之意,一解有“兴冲冲”之意,再与“谦”组成一个词组,又搁在1500多年前古汉语的语境之中,那就更不知道作何解了。

不过,将这四个字放在木心的这句话中,联系上下文前后比照着来看,大概也能估摸出一个大概的意思。

过度的自我约束,往往容易让自己处于受限的状态,久而久之,思维和灵感都会日渐枯竭,这对于从艺术创作的人来说,是致命的伤害;过度的放纵自己,心思过于活络了,往往定力不足,走向“业精于勤荒于嬉”的反面,一事无成反而成了别人的笑柄。

艺术创作,既要有意识领域、精神层面中的广阔视野、奇思妙想才能激荡出灵感火花四溅,同时也要有“练家子”的手法技艺、苦功积累,才能够真正做到心手合一、妙笔生花。缺了心思,光有手法,可能会偏匠气一些;光有心思,没有手法,不知道“拙朴”这样的概念有没有办法补救。若是没有办法,那就是“眼高手低”的问题。

道理都懂,但实践起来总会遇到各式各样的难处。所有的理想状态,都是恰好平衡的“中间态”。从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来看,“不平衡”是常态,而恰好平衡的“中间态”反而是反常的,是持续时间不长、稳定性最差的那种。

在不平衡中追求平衡,会成为不断精进和提升自己的动力。眼界高了,手法不灵光,人会想到提升自己的手法;手法技艺精进了,又会催逼着不断开拓自己的视野,看向更高的目标。当然,这样的模式自然是良性的。

良性的关键,在于拿自己“未得”与“既得”进行比较,看到差距。这需要人保持“谦和”,有一个“空”的概念,允许外部事物“冲撞”进来。愿意放下原先已然拥有的,才有可能接纳新生事物,在外部不断的刺激和冲撞之中,延展和锻造自己。

“谦冲自牧”的“冲”字作何解?我没有找到一个现成的、准确的答案,但我愿意联系自己的现实处境以及周遭人的自我实践,不断尝试着去理解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