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美，是告别的姿态

文图 / 左叔

仿佛是调色板被打翻了，秋从枝头稠绿色的浓荫中一点点渲染开，绝大部分是先是明亮饱和的黄，尔后偏向暗哑的枯褐；也有一些是先腾起一片绯红，随着更深露重就红得像彻底地醉倒了一般。虽然略有不同，但几乎都从偏冷的、深浅不一的绿逐步转向光谱中的和煦的暖调子。

阳光温和地穿过越发疏朗的枝叶，在地面上投下大大小小斑驳的光影，而已经落下的叶子就安眠在这光影里面。这些曾在艳阳烈日下高效运作的绿色“太阳能板”此刻失去了功效，也失去了可供迎风摇曳的柔韧，带着雨打风吹、虫咬禽啄的印迹变得干脆。是的，就是那一碰就碎的干脆。

没有人能够阻止这场告别，每一年它都会如期上演。厚厚地铺陈在寂寂陵园的古俑道上，等待游人踩上去听闻沙沙的响；在古刹里洒下一圈金黄，幽幽地浅吟着“云想衣裳”的绝唱。即便是那些号称常绿的，也会在季节转换中不动声色地落下一些，留下足够的空间和养粉给新添的。

秋叶之从容，曾被人赞美为“静美”，与“夏花的绚烂”同为值得激赏的生命姿态，类比人生的两个阶段，青春的炽热躁动，成熟的宠辱不惊，都很美好，都值得珍存。没有青春的不羁与荒唐，转身洗手做羹汤便也人生中的寻常，这一切的妙处便在这转身。

这转身里也许有几番折腾受挫之后的认命，但一定也有在现实中重新找到依存和努力的方向。这个转身需要一个契机，无论是外部风刀霜剑催逼着一个人舍弃一些调整方向，还是一个人从提升自我的自省中深掘出向上的力量促成这转变，顿悟会迅速扭转失衡的心态，而平和会重新降临沐浴此生漫长。

但有一件事情，我一直相信，内心炽热的人永远是炽热的，告别时的从容是他内心炽热的另一种表达。就像秋的美，不在枝头黄绿相间、四野和煦明朗，而在万物生息时的姿态以及隐匿的伏线中仍寄存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