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管我叫“哎”的姑娘

文图 / 左叔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特别意外。周一一早,办公室里都忙成粥的状态,双休日积了两天的投诉单跟雪片一样,催办的电话又盯在屁股后来。对面桌的老同志跟我调侃了几句,不要这么忙活,新人不是已经分来了嘛。我苦笑着回应他,这事只要还没脱手,活还是得干的。

然后我就看着一个穿着便装的姑娘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叠纸,冲着我扬了扬,然后对我说:哎,那个谁谁谁叫我上来找你,说你会办哪个什么什么手续的,你跟我说说都是怎么弄的。

我先是一愣,以为是哪位“人民群众”周一一大早就上门兴师问罪了,后来想想不对啊,接触这么久,有素质的“人民群众”多半是先敲门,再问一声“老师”好,最后以“请问”开头、“谢谢”收场。这派从天而降的“姑奶奶”风格倒是从来没见过。

我正不知道如何自处的时候,一眼就瞥到坐我对面的老哥已经一副掩鼻而笑的“损色”模样,一下子心里就明白了,赶情这就是上面送来“为民分忧”的新人啊。本着息事宁人的心态,我只能三句并作两句告诉她大致的流程。她一双“三白眼”吧唧吧唧地眨吧了两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一句“谢谢”也没有说,一扭头,走了!留下我一脸的愕然。

再见不说也就罢了,这走了门也不关,是怕把身后的尾巴夹了吗?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把这几句话飚完,我也觉得畅快了很多。对面老哥一脸的讪笑,我也是无心理会,这手上还积了一堆干不完的活。我这样宽慰自己,我与她的心态大抵相似:上班,又不是来交朋友的,能在一个频率沟通是好事,沟通不了也不能强求。

怀抱着对她第一面的成见,我总是尽量避免与她同一个空间共处。好在有楼层之别,也不至于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加之不再一个工作组,平时交集也就不多,两下相安无事就好。

时间一长,我就见她独来独往。吃饭一个人晃晃荡荡地下来,下班一个人晃晃荡荡地走。不像单位里其他的年轻女同事喜欢抱团,分享个零食、互请个下午茶、手拉手去食堂或者挎着胳膊一起去洗手间。后来陆陆续续听闻她的是外地人,还在外面工作了几年才考进来的,而且年纪还不小了。唉,我这干那多年的“HR”“咸吃萝卜”再加上“一颗老父亲”的心又上“瞎操”起来了。总觉得她这个行事风格,又在“剩女”泛滥的此地,怕是这往后的路不好走。

正在我寻思着可有什么合适的机会点一点,结果就从别处听到了几句八卦。多数人不喜欢她看人的眼神,我觉得多少有点误会的成分,“三白眼”看人总有点从下往上的轻蔑感,她所呈现出来的表情未必就是她的本意,你要说是相由心生呢,也是有可能的。可是一个人身处在某个环境之中,多少会生出一些感知吧。旁人都是远远地绕着你,怕是也要反思一下自己有做过什么。

听到别人转述的她与一个协管小阿姨的对话。她与协管小阿姨一个办公室相处,平时也是“虾悄水不响”的,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尬聊上了。她问小阿姨为什么不穿制服上班。小阿姨就说自己是签合同的那种,不穿制服的。这位管我叫“哎”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哪根筋接通了,接了句:啊?!原来你是签合同的啊!

“签合同”这三个啊,在那个关节点上啊是字字戳心的啊。协管小阿姨跟我处事方式大概不一样吧,估计也容不下她说那三个字的语气,当即就回了过去:是啊,这不是家里有矿,要不是日子有得过,我也去考铁饭碗了。

听了这个故事,我彻底放弃了自己残念,与其跟她多说什么,还不如让现实将她唤醒吧。

我总觉得情商这种不是教出来的,如果能教一定也是表面上的东西。表面上,情商就是说话的技巧,好像会说漂亮话,会恭维人的就是情商高的,但实际上,我总觉得情商是一个特别综合的素质,既考验人对自己的精准定位,又考验对周遭情势的准确判断。我从来不劝别人说违心的话,干溜须拍马的事,而是与人交往时,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情商高,还是要做到将别人“看在眼里,放在心上”,这样才能把话说得暖人心些。

当然,也有一些人需要将自己放在浑身带刺的“人设”上,来面对这个凶险的世界,我就但愿那个管我叫“哎”姑娘是这一种“我本善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