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和朋友小聚,席间宾主之间一一相互介绍,居然有一人和我是同镇同村只是不同“垈”,顿生亲切之感,两人不自然就坐到了一起,“垈上人走一个,垈上人喝一口……”,桌上杯来盏去不甚欢喜。
生在长江北岸,一道天堑自然之隔,我们就被归在了苏北人的行列。在老家,除了行政区划分割的大条件,“垈”是又一个体现人际关系亲疏远近的衡量,就算是同村,也会有东垈、西垈、南垈和北垈之分。
没有深究过“垈”的由来,说文解字、百度百科中对“垈”的解释很简单——地名用字。在我想来,“垈”其实与南方的“村”、北方的“屯”差不多,这也与所处的地理环境、风土人情有关,苏北地广田多,河汊纵横交错,随着人们的生息繁衍,原有的旧村落不能够满足建房搭屋的需要,于是就会在村边田头依地势重新规划一片住宅用地,经历了几年几十年的延续积累,形成了村中有村、横竖不一的独特景象,祖辈人就用了一个“垈”字形象地概括,既包容了村的笼统又体现了村中小村的精致。
从高中毕业外出工作到现在,一眨眼已近二十年,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侯开始,印象中的“垈”慢慢消失了,原本长长一溜的村落,现在只剩下区区几户还在坚守。随着农村城镇化建设的推进,一个个“垈”被拆除,一块块农田被征用,一户户村民从独门独户的小院搬进了统一的安置小区,越来越多的厂房、商务楼拔地而起。
这是以工业为主体的非农产业集聚发展的必然结果,也是传统意义上的农村社会演进并通往现代化的一个重要过程,更是传统农村向现代城市文明进化的一种变迁。可其实于我而言,消亡的不仅仅是“垈”,更多的是亲情、纽带和童年的记忆。
过年时回老家,那高耸林立的厂房后面,几幢白墙灰瓦的房子孤零零的立着,显得异常渺小。饭后坐在院中桂花树的巨大枝盖下和父亲聊天,话语间明显可以感受到不舍、无耐和怀念。是啊,生于斯长于斯,可也许明天就将一去不复返了,那曾经放肆奔跑的农村变成了公园、嬉逐打闹的小河被填成了环城路、小桥流水早已不知所踪,过年时再也不能从村头走到垈尾挨家贺喜讨糖。也曾有机会到已搬入农村集中居住点的亲属家中作客,虽然已经摇身变作新城里人,可他们骨子里勤劳质朴的农民本色还没改变。小区门口的花坛边,不知是谁偷偷开垦出一个角落,稀稀拉拉的菜秧正悄悄探出头来。在小区附近还开发出一小块零星废地的人家也习惯了每天一手拎着锄头一手按下电子门禁。
已过人生的一半时间生活在城市,但始终没有忘记自已的根在农村,始终难以割舍那份“垈”之情,孩子上一年级了,老师经常会布置各式各样的家庭作业,做树叶书签、动物标本、手工玩具……儿子常常惊讶我的动手能力,他哪知道正是当年没有拘束没有边界、南垈窜到北垈的农村生活适就了我,而生在城市的他,得到很多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
不知道老家的“垈”还能坚持多久,想来也不会太长时间,小康社会发展的车轮就会辗过它的躯体,但必不会辗断记忆深处那丝缕童年美好的回忆。
文字 | 青春的尾巴(微信ID)
图片 | chaosmiao(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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