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70年代: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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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身处的这个城市进入了多雨的时节,飘乎不定的雨丝淋湿了街道、梧桐以及每个离人的内心。在每天出行的地铁、公车或者其他的公共交通工具里面,我们越来越多地遇到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的年青人,他们虽然是上班族的装扮,但脸上未脱的稚气却很容易让人看穿心事。谋生的去处、租住的房子、陡增的开销,这些从来未曾列入人生计划当中的琐碎,一下子涌到了他们的生活里,不由他们不去认真面对。

这是一群即将走出校园的年青人,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毕业的我们相比,他们或许面对更为坦白的竞争、肩负了更多的现实压力,但我相信他们依旧跟我们一样,在内心里仍然有不曾逝去的梦想。青春虽然不可复制,但在他们的身上我们却可以真切地看到我们过往岁月的轮回。

还记得我们毕业的那个时节吗?睡在上铺憨实的兄弟、站台上结实的拥抱以及某天某月再度相逢的青春约定,想起这些,你会不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切感?

关于毕业的回忆似乎都与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有的记忆都像被抽了格的电影一般,一幕一幕地在内心上演。学生宿舍的筒子楼两头过道遥遥的光亮,阴暗角落的空气里面挥散出的雨季味道,散落在一边未及收拾的考研复习材料、应聘面试回来未及清洗的衣服以及未得心情清扫杂乱房间,这所有的一切都曾经那么深刻地存留在你的现实世界里面,但现在它们只剩下存留在你脑海里面的虚幻影像。

那年那月,你的听觉和嗅觉在各类繁杂不堪的琐事中渐渐地麻木掉,校园里的栀子和木槿浓郁的香味开始变得迟钝。宿舍里的人像鸟儿一样早出晚归,或者很久不见踪影。你知道他们跟你一样,为着不可预知的将来而奔忙着,你在空荡荡的宿舍里体味出社会以及成长给你的压力。

关于离别的剧幕,其实早在五一长假过后,便开始上演了。这个时节,校园生活区的林荫道下面陆陆续续地多出一些如落花一般的地摊,书籍、资料、单车、电脑、电玩、衣服、水杯、储物箱,琳琅满目,像极了一个小型卖场。你腋下夹着新印好的推荐材料,匆匆地从这些地摊前走过,想起去年或者前年的这个光景,你曾经驻足流连,淘得的几张甲克虫乐队的唱片只听过唯数不多的几遍,可是只是一年的光景,你却变成了两样的人。

天晴的时候,你理出你的物件,学着他们的模样,将从学长学姐们手中淘过来的书,摊开在了自己的面前,你或许并不希望能够将它们售出,但在这个城市的生活以及不可期许的未来,让你缺乏继续拥有它们的勇气。林荫道上有斑驳的阳光,有比你年轻的学弟学妹从你面前经过,像曾经的你一样,翻拣那些书本。四下里有风,你微微地仰起头,好让自己的心绪平息。

你们聚在生活区附近的小酒馆喝酒,吃最廉价的饭菜,说最真心的话语。你们交流彼此的工作去向以及对未来的期许,有人叹息、失态以及哭泣。宿舍里年长的大哥把你们搂在怀里,大声地说,不要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餐馆的气氛凝滞,空调呼呼地吹出冷气。端盘子的小妹,远远地站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你们,十指交织纠缠在一起。

大四下半学期的课程早已不多了,你是因为要去系里办一些手续,所以才会偶然在教学区看到晚你两届,一起打球的学弟。你与他说起你的近况,像对亲人一般嘱咐很多话,因为你知道也许这是你们这辈子里最后一次见面。他很真诚地邀请你有空回来一起打球,你笑着答应。错身而过,你才猛然发现单单是一个“回”字,已经把你归类到校园以外的地方,曾经熟悉的一切不曾属于你,也不再属于你。

工作的事情让你不得不深夜晚归,错过了门禁的时间,结果你被堵在宿舍的外面。这是你大学四年当中唯数不多的几次被关在宿舍外面的经历。你依稀记得上一次,你跟外语系的女生,牵着手,坐在生活区外的小树林的长椅上,彻夜长谈,内心满是欢喜,在不觉间天光发亮。你回到那里,一个人座在长椅上安静地抽烟,四下里有人小声地抽泣,这是一个告别的夜晚。

宿舍里有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你去车站送行,帮着把大包小裹的行李搬上火车,大家有说有笑,说十年之后的这一天,无论我们在哪里,无论做什么,都要回到学校聚一聚。然后火车启动了,车窗里的那个人落下了眼泪。四年的光阴就在你们的挥手之间,渐渐远去。回程的车子上面,你听到电台里在放小虎队的《放心去飞》。你跟着旋律轻轻地哼唱,想到了不可预知的时光以及变迁,你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成长。

这就是我们所共同经历过的过往,这或许也是八零年代人正在经历的当下。我们关于十年后再度相逢的约定,或许已经兑现,或许还在期待它的到来。无论怎样,校园或者关于校园的记忆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心灵家园,每每遇到人生际遇流转当中的不愉快,我们都会回望一下校园里面的时光以及真情坦白的青春,虽然这样的回望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短。关于毕业,或许你还有更多的事故想与我们分享,欢迎Email给我。

引用
生于70年代
北京人民广播电台/FM97.4/周一/23:00/谷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