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 左叔
短短一个月左右时间里,先后读了三本长篇小说,分别是余华的《文城》、禹风的《大裁缝》以及叶弥的《不老》。这样的频率和安排,可能已经将今年阅读长篇小说的额度用完耗尽了吧。说实话,短时间内不想再接触任何长篇小说了。
碎片化的阅读环境里,读体量在20万字以上的长篇小说,对读者而言是一种考验,因为不断地打断、抽离,再不断地投入、消耗,但凡有一些恍神的状况,就极容易有“接不上”或者“弃读”的问题。不过细想想,这些形势的变化对于创作者而言,何尝不也是一种考验呢?
在以文字传播形式为主的年代里,读者有足够的耐心去探究和猜测创作者的意图,在找寻的过程之中也慢慢地融入到作品里。越是意象复杂、晦涩艰难的作品,反而更容易让人钻进去消磨时间和精力。
而在碎片化阅读的环境里,如果创作者不是“直给”的形式,阅读者往往没有足够的耐心纠缠于此,毕竟追剧、刷短视等其他形式的诱惑太多了。如果读者的诉求不是钻研而是放松,创作者在文本形式上的创新和探索,就会有点“南辕北辙”的意味了。
如果从拿捏碎片化阅读时代读者心态这个角度,来看这三个作品的排序的话。我个人比较偏向于,禹风的《大裁缝》要优于叶弥的《不老》,而叶弥的《不老》显然要比余华的《文城》要略胜一筹。
《大裁缝》因为有百年的时间跨度,因为有三代人的角色体量,更符合由“追剧”塑造读者的审美习惯,而叶弥在《不老》中呈现出来的绵密的对话、细节的铺陈,有“张派”风格的影子,其实是有“舞台剧”的质感,显然要更贴近女性读者的诉求一些,至于余华以“番外”的形式撑起来的《文城》,因为不太符合观剧模式下那种“线性”思维的期待,极有可能出现走进壁垒重重的困难。
读叶弥的《不老》,我总有一种捧着颗“定时炸弹”的感觉,眼前总有一个鲜红的倒计时读秒装置,小说里构建起来某些特别合理、特别流畅的节奏,会因为某个一骤然的变化而戛然而止。在那般动荡的年代,孙燕妮靠沦陷在一段又一段不计得失的爱情之中,以“想要用心焐热谁、想要用手拯救谁”的姿态,保持着“精神轮回”式的自救,来抵御世间风寒,维系着生活信念的火种。然而,这些也都是特别羸弱的,感觉随时随地就会灰飞烟灭了一般。这种骤然易逝的美感,是《不老》这本长篇小说中最为动人的部分。
《不老》中很多人物的出场,是没有介绍身份、介绍特质、介绍关系的相关描述的,是没有戏剧舞台上那一两句“定场诗”式的介绍的。叶弥默认这个人物是读者都已经提前知晓的了,仿佛就是你我在生活中熟悉的某个人。而读者需要在情节的推进中、在人物的对话中慢慢地将这些人物的关系厘清楚。这就跟苏州的乱针绣啊,你若是盯在某个章节来看,很容易眼花缭乱找不到北,需要读一读再抽身出来,远远地看一眼,静静地想一想,才能窥见它的全貌。这个过程,也极容易劝退某些容易犯迷糊的读者。
这样的状况,在“上卷”之中多一些,到了“下卷”,感觉叶弥有点迫切地想到读者知道她的创作初衷,她借助像“信使”一样的人物“曲小珍”来点破了“精神轮回”这件事情,既给了主人公孔燕妮以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也给了读者“豁然开朗”的点拨。原来“题眼”是点在了这里,尔后又有了对《不老》更为引申的一些猜想,如此这般的“折腾”是不是既是人保持激情的一种办法,是不是也是我们所身处的这个社会、这个时代一直保持着某种“永动”姿态的“不二法则”呢?显然,叶弥没继续往下,她将结尾收在了“定时炸弹”最后惊心动魄不断频闪的那几秒,在读者的心中留下了一记无声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