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忘字

文图 / 左叔

我在一个花艺活动的场子，做了一个极简短的分享，结束后有人找我签名。其实我在心里对此是有预期的，所以在那短短个把小时里，我有一直留心每个人在现场的举动，然后脑补与之相关的背景画面并且提炼成简单的句子，然后想把这些句子写在签名页上送给她们。

真的到了这一刻，发现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容易，与十几个人相关的句子是想得出，但当每个人排着队等着我去签字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会有很多常用的字就卡在那边，怎么想也想不出。情急之下，我只能掏出手机来查，其实场面还是有点小尴尬的。

这十几年，慢慢养成了用电脑写作的习惯，而且也因为被生计逼着，练就了勉强能够听录的五笔输入速度。从一开始边写边想变成了不需要去思考的自在，习惯其实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在整个写作过程之中，其实已经不会去解构汉字的结构了，而指关节的运作已经拥有了它自己的节律，变成了下意识的举动，与思考已经脱了节。

我和很多习惯码字的人一样，处在一个长时间不用笔书写的状况之中，因为不写所以也就没有所谓的提笔忘字的问题。去年的一整年，这样状况略有转变，我开始大量阅读，因为过半的书是从公共图书馆借阅的，所以得在自己纸质的笔记本上做摘抄记录，因为是对照着书去抄写，当然也不会提笔忘字。

我有意识到自己有这方面障碍，是有一段时间我在外面旅行或者与人对谈采访，不太方便搬出笔记本电脑来，需要在纸质笔记本写下自己的感受或者记录下对方谈话重点的时候。一开始，我以为是年纪使然，提笔忘字代表的是生命里的某种不可抗力，所以也没有往心里去。卡住的地方标个注音，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后来还是在辅导女儿语文作业才让我有觉醒意识，原本小学二年级的语文作业在我眼里其实是极简单的，但辅导下来才有新的认知。有些字的笔顺与自己以为的是有出入的，而自己引以为傲的，对于汉字的掌握其实是不牢靠的，真不知道自己那些年是如何混过小学毕业的。

汉字特殊的字体结构，很多地方是相近之处的，特别是点提捺竖勾之类的小细节在成人的眼里其实是没有分得那么清楚的，似乎在日常使用之中也没有太多讲究，再加上使用电脑去处理汉字的输入与输出，这些细节现加无从计较起，于是提笔忘字便有了机会。

事事催人，我们总是被效率逼着奋起直追，有时候速度太快，连自己的思考都形成了残存的拖影，更不要谈及原本就比较复杂的汉字的结构了。其实在这样的问题，远不止汉字书写的问题。有时候，因为太忙碌，我们会放弃对于日常生活的反思和回望，一心朝前、大步流星地甩掉细节的美好。

其实也有人建议，与文字经常打交道的人，最好常备一本最新版的辞海，最好是商务印书馆版本的，没事去翻一翻，会对一些习以为常的字多出一些新的认知。我觉得是一个很好的建议，但我却一直没有实践过。我有翻阅过自家小朋友的小学生常用成语字典，觉得编得很好能够帮助自己简明扼要地掌握知识典故，然而想要深入就不够支撑了。

我觉得偶尔抽空写写正楷字，其实对于解决提笔忘字的问题是有帮助的，但想要彻底改变这个问题，可能还是需要系统地加强对汉字作为“图形认知系统”的学习和掌握。最近一个阶段，我有刻意每天抽出半小时来写写字，也不是练字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在书写之中找到一种静下来的心态，找回那种看清楚了，记明白了，安心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