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午后,我们开着车,一路兜兜转转,来到双杏寺。走过小桥,穿过凉亭,双杏寺在小小的村落里遗世独立。
冬日午后的阳光轻暖,为万物洒满温柔无声的光辉,这温暖带着清透的凉意,透出洞察而又包容的点点慈悲,覆盖着树,笼罩着青葱的菜地,披挂在寺庙黄墙黑瓦,铺洒在小小平静的河面。我抬头看阳光,阳光低头,洒进心里。
人迹稀少,香火不盛。陈旧的烛油滴在地上,空气中杂糅着若有若无的香火气,我们闲散地走在寺庙里面,并没有人留意,冬天的棉鞋踩在砖地上悄无声息,不踏落叶,不扰佛陀。
我们并不说话,也不并肩,她看银杏树上渐光秃的枝桠,我看墙上有气无力的藤蔓,偏殿里有人做法事诵经,声音洪亮却似吟唱,平缓悠长,铿锵柔韧,声声入耳,字字击心。伫立良久,直至热泪盈眶。不是悲苦,是为感动,我心坦荡,本无罪孽,以欢喜心流慈悲泪,眼眸清澈,激荡满腹脉脉深情。
我无宗教信仰,但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眼睑低垂,却放出如炬的光芒,在这光芒的指引下,我趟过河,在错路上斩过荆棘,在正途上收获花朵,鸟飞过,云流过,神明依旧眼睑低垂,并不说话,也未收回光芒,但我懂得他要告诉我的:跟随自己的心继续走吧,这路是今世因,是前世果,是你今生日日夜夜年年岁岁必做的功课,用脚走出一个圆,从空白走向七彩,又从七彩走向空白,最坏的坦然悦纳,最好的,留着不说。
佛经《杂阿含经》里有一则描绘:幽深的大海中,有一只生命长于宇宙的盲龟,它生活在永无止境的黑暗大海中,每过一百年才有机会浮出广袤无垠的海面,等待一根有着有如其颈项大小孔洞的浮木。浮木在大海中载沉载浮,方向不定,只有当一百年才浮出海面的盲龟小小的头顶住浮木小小的孔洞时,才能重见光明,获得人身。
细细想来,人生的因缘际会无不如这盲龟浮木,万年等待,亿年相遇,沮丧与坚持并存,失望与希望同在,错失,相聚,离散,重逢,一次次又一次次的停顿,一次又一次的启程,唯一不会改变的,是信念永存,脚步不停。
你我都是盲龟,然,等一分有等一分的一希望,进一寸有进一寸的欢喜,接受残缺,接受变化和结果,相信任何事物将以它的本来面目抵达最终路途,不会更多,也不会更少。不弃初衷,光芒永在。
走出寺庙,回头细看庙门,南无阿弥陀佛,几个字充满稚朴的童趣,与佛门的清净相映,一如初心本性,历经万千磨难,依然眼眉含笑,保有少年未染风尘之心。河对岸是小小菜地,阳光落在高大的柏树头顶,透出如明月般清冷的光辉。
快乐来自外物,喜悦来自内心。不问来处,不求前路,保持小小光亮,寸心寸欢喜,步履不停,每日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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