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与莲见

九儿问我,莲见,莲见,你敢不敢杀人?

当然,我杀过很多人,然后盯着他们的眼睛,直接拿走那些恐惧,那会让我兴奋不已。

九儿不敢相信似的看着我,那一刻我真想要了她的命,因为她眼里有着最极致的恐惧,这使她散发出诱人的香。

我和九儿在这个寺院里一起长大,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住持大叔就把我们捡回来像小猫小狗一样养着玩。

九儿真像一只软绵绵的猫咪。
我却是一只丧心病狂的恶犬。

这样悬殊的差距是在我十岁,九儿五岁半的时候第一次爆发的。

九儿与莲见

当时九儿还是一个只会跟在我屁股后面乱转,鼻涕都能流到开裆裤上的小丫头。我却是一个有心计的少年了。
那天有一个在做饭的师兄发现我把逮来的麻雀放进炉灶里煮着吃了,正准备揪着我的耳朵带我去见住持。我操起案台上的菜刀就捅进了他的小腹,一连捅了十几下,师兄倒下了。
我费尽全力拖着他的尸体去了后面的柴房,把平时叫也不叫一声的阿黄喊来,让它啃师兄的肚子。阿黄真是条好狗,它能理解我说的话。我看着它心满意足的吃相,也一下子理解了它。

杀人真是一件有趣过瘾的事。我感到了无可比拟的快感,比麻雀肉在舌尖上还爽一万倍。

那之后,阿黄就被赶出了寺院变成了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竟然还成了附近狗帮的大哥,这都是后话了。

有一次我听见住持大叔跟一个香客说,我们凡俗的心都是被爱和恐惧交替主宰着,只有放下这些身心意的贪念,心才会得到解脱。
我深受触动,可能是我从来感觉不到什么是爱,我的内心也没有恐惧,我需要看到别人的恐惧被释放,我能助他们解脱。我就是渡他们的菩萨,他们死得其所。

那之后我经常偷偷溜出去杀人,趁着夜深,也不挑剔,在身后就是一刀,一刀,再一刀,等他或者她转过来看我眼睛的时候,我就会获得满足,他们也得到了解脱。通常现场会一片狼藉,这时阿黄会心有灵犀地带着它的兄弟们跑来帮我善后。就这样,京城里组织了不少官方和民间的打狗队几乎见狗就杀,奈何阿黄是一只不叫又聪明的狗。不叫,是一只狗最大的魅力和勇气。

而我,仍旧是寺院里的一个无人理睬的小沙弥。因为找到了行之有效的消遣,我平时循规蹈矩,听话温顺。

九儿真是个傻丫头,越长大越傻。这种傻表现在把我当成了她唯一的亲人,毫无理由的依赖我,信任我。有时候我被她腻得烦了,就每天都在想着要怎么杀了她,把她撕成碎片投入井里,只留下她的耳垂。嗯,对了,我不想让阿黄碰她。

九儿一天到晚的天真活泼,爱好着那些我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东西,比如她爱吃草莓,一吃就是好几盆,吃完就开心得原地转圈,眼睛里全是星星。她还爱逛园子,看花看草,好像她能和那些破绿叶子对话一样。她倒是还真有一树一佛陀的慧根呢。

总之我想杀了她。

但是她有一种香气,有时候我跑出去杀人的时间有点久了,比如跑出去二三天了,就开始怀念那种香气,就想回去,一回去就觉得安心。

可是,杀手为什么需要安心,杀手需要的是以夺取别人的恐惧为乐。

所以我还是得杀了她。

一个杀手也不能什么都想要。

九儿与莲见

临动手的那天,九儿心高采烈的跟我分享她去市集上买的一些小玩意儿,她的发丝有点散开了,在额头有一个小而可爱的弧线,她边说变用手捋那个弧线,眼睛一闪一闪,脸颊上都是淡淡的红晕。

我的手心开始出汗,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太久,寺里的大部分僧人都去了一个法会,剩下那几个实在不行可以一起杀掉。这是一场盛宴,我应该兴奋而不是紧张。

也许我还是不能有效区分这两种情绪吧,我藏在靴子里的刀让我的整条腿都开始生硬起来,我必须马上动手!

我死死盯着九儿的耳垂,她的耳朵小巧玲珑,透明的像上好的瓷器,我从小就喜欢它们,老是捉在手里玩,玩不够。我想把它们留下。

九儿发觉我那样专注地看着她,竟然脸红着低下了头。我胸中好像有什么炸开了。但是我来不及细想了,刀已经在手上了。

这把刀已经不知道扎进了多少人的身体,此刻它也要扎进九儿那芬芳的身体里。那一刻,我好像理解了九儿为什么爱那些花花草草了。因为她就是一朵芬芳的花朵。

九儿抬起头镇定的看着我,她说,莲见,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从你第一次杀人我就知道,我跟在你的身后,看到了一切,阿黄也看见我了。

你现在杀了我吧,这么久以来,我都想用我的爱让你不再迷恋恐惧,但是我失败了,你在梦里说过你解脱了他们,现在也请你解脱我吧。我只有你,我的爱只有你。我现在想解脱了。

刀子已经在九儿身体里了,我的身体里却像地震一般,从胸口开始,石头从上面塌陷下来,我好像从内部完全碎裂开了,又像是被震碎了包裹着我的石头躯壳。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种剧烈的感情。这感情让我浑身颤抖。

我看着九儿,我想在她的眼睛里找到一些什么,因为我觉得这种感情在她那里是那么的多,在她给我草莓吃的时候,在她拿最美丽的花给我的时候。我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我知道,我这时候的表情就和她一样。

我能感受到爱了。

但是我的爱人正倒在我怀里。

毫无生气,失去香气。

我拔出刀,闭上眼睛。

我只想和她在一起。

阿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