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头悬在键盘上,不知道话从哪里开始讲

没有一种人际关系能够隐藏寂寞。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如此的薄弱、脆弱。你在内心深处很清楚:即使你身在人群之中,你也是跟一群陌生人在一起。对你自己来说你也是个陌生人。
—— 尼采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文图 / 左叔

入秋之后,朋友大老远给我寄来一箱文旦。几乎每年,近乎一种仪式感。那箱文旦,在过道处放了有些时日,也没有人去碰。最后,还是我将它拆开来。

一共四粒,每粒都封在半透明黄色塑料袋里面,仿佛裹了一层蜡质一般。这东西耐放,过去与佛手柑、香橼等物归在一类,都是文人案头清供的闻香“圣物”。

为何会成为案头玩物,想来也是因为过去物流不畅,万物都精贵的关系。“舍不得”“吃不得”的情况下,只能是大家一起“看得”“闻得”了,被迫走上跟如今植物芳香精油同款的“出路”,以物质的形态,来满足人类的精神所需。

徒手根本无法应付,唯有先用刀切开之后,才能再想其他办法。文旦外面包裹着的那一层厚厚的“橘皮组织”,大概就是它长时间放置在过道处“无人问津”的原因吧。

现代人对“唾手可得”的理解,早就有了新的进化。切开、扒皮,再一瓣一瓣地归置到食盒里,腾出手来将外皮和果衣清理干净,这个过程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可能手机上下单位果茶之类的外卖早已送到府上了。转念一想, 年复一年的,千里迢迢的,一份情谊,何其难得。

四枚文旦,前前后后吃了有一个月。每回吃到甜味散尽后,那一丝柑橘属果实特有的清冽苦寒尾调从舌根处升腾起来,就会想另一位多年不见的故人来。眉眼间的清冷,永远都如利刃一般。不知道,这些年红尘滚滚,岁月磨砺,有没有被生活的不易给弄钝了。

前几年,去了趟南京,参加了大学入学二十年的同学会。久不见面,脑海里的模样还停留在当年,无奈风刀霜剑,眼前人全都走了形。再提年少荒唐事,本能地先“失忆”起来,筑牢了一道抵御尴尬的屏障。同学口中那些离奇的事情,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心理上的防御机制。

人生经历起起落落、聚聚散散,年纪又过了过了没话找话的阶段,心里又常常揣着“有事快说”的焦虑,哪怕是曾经交集再深的人,也会因为时过境迁、久不联系而变得疏离。天长日久,他们就成了“住在”手机通讯录里、社交软件好友列表里的陌生人。

偶尔也会想到问候一下、关切一下,就又怕颠来倒去、扯来扯去的,都是自己已经失忆了的过往,以及彼此都负荷不起的现实,手指头悬在键盘上,不知道话从哪里开始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