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思绪的钓线深深沉入街流之中

我希望,大家无论通过什么方法,都能挣到足够的钱,去旅行,去闲着,去思考世界的过去和未来,去看书做梦,去街角闲逛,让思绪的钓线深深沉入街流之中。
—— 弗吉尼亚·伍尔夫


文 / 左叔

古弄松没有改造之前,每年春秋两季都会抽时间专门去扫些照片。

没有住人的老工房门窗尽失,仍有住人的阳台上摊晒着生活底色;失修的鱼鳞瓦上生出丛丛的瓦松来,旧时的门牌上面的字题娟秀好看。这里有一种时光被凝固了的胶片质感,虽然骨子里透着迟暮了的颓败。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是喜欢这种藏在城市褶皱之中的烟火气,后来才慢慢地回过味来,这方街区就像是从童年生活的回忆里,搬到这几百公里外的异乡来的。

有几个角落,特别像小时候住过的老电厂宿舍区,四方小楼围出了一个天井,有住户在天井的公共晾衣架上晾晒物什,也有人在花坛边的空地上插了一排小葱。如此的角落,一再地前往,大概是因为在故乡丢掉了一些什么,又想在此地找到一些什么吧。

每每走进这旧时的街区,就会有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像在某个无所事事的午后,整理家中旧物,翻到了当年的作业本,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那般,让人在感慨之余,又略有一些遗憾。节奏太快了,很多东西都来不及细细整理和收拾,就被时光的潮水无情的洗刷和淹没了旧迹。

终有一些东西是留不住的,也要学着习惯它们的不告而别。在出门不太方便的这几年里,也会怀念在陌生城市里遇见熟悉角落的场景。择一处干净些的店铺坐下来,点一份当地人也会吃的食物,听听边上陌生的方言努力捕捉藏在其中的居家日常,或者转转附近的小店、菜场,看看本地人生活的原生态,然后举起相机留下一两张照片。

节奏快、压力大、戾气重,围绕着房子、车子、票子、位子等等物质的东西,蒸腾起来的群体性焦灼感,像夏日里笼罩在柏油马路上袅袅的上升气流,扭曲了每个人眼中的现实,甚至还会倒映出虚幻的海市蜃来,人心难以平静,外界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有过激反应,盲从效应。能够让一个心态笃定的,回头总能看见的旧物越来越少。

想放空,想放松,想停下来,听听、看看,有时候却没有办法,做不完的事情,理不完的工作,不断上涨的数字目标,还是会被人逼回到现实中来。纵使人在街流之中,思绪的钓线却始终绷得紧紧的,无法去往本该看书做梦思考的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