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叫做开始的往往就是结束,而宣告结束也就是着手开始。终点是我们出发的地方。
——T·S·艾略特《小吉丁》
文 / 左叔
读蒋勋的《美的沉思》受到某种启发,再看中国人做事风格,就会想要找到其中绵延的“线性”。
如果文明可以用符号代替,古埃及是金字塔那样周正的三角形,万里黄沙天际线上一眼就能明确看见的人类文明的标记,象征着高度集中的王权。禁锢、约束、严整统统体现于此,就连古埃及浮雕上的人物形象都是摒牢了手脚的,一副规规矩矩、不敢造次的样子。
古希腊有诸多小城邦,还有朴素的共和意识。长老院分散了集权,体现在视觉符号上是神庙外的廊柱,一根一根竖立在视觉的纵轴上,共同平摊了来自顶部的重压。重视个体,关照自我的古老文明影响深远,现代社会的很多机制模式皆是脱胎于此。
到了古印度,则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式的变化。南亚次大陆的氤氲之气孕育的文明体现在符号上是蔓生的枝叶,潋滟的波纹、蹈舞的人像造型。所有的视觉符号都是不稳定的状态,都处在生生不息的变化之中,仿佛随时都要从固化的状态中进入灵动的下一秒。
中国的文明符号则体现在视觉的横轴上,几乎都是“线性”的,在“复制”“粘贴”这件事情上,我们的老祖宗确有过人之处。我们的长城,是绵延在山脊线上的一堵高墙。纵使万里长,拆解开来,不过是由城墙、关隘、烽火台等单元结构连缀拼组而成的。
前后五进的江南大宅,若是细细拆解,也有“线性”的成分。不管前后几进,四周建筑围成的天井便是最基础的单元结构,余下的事情便是各家各户“丰俭由人”的安排了。官大钱多的,可以多复制粘贴一些。民宅如此,皇宫的结构也差不离。无非就是多出东西两路“侧线”罢了,总体仍旧是中轴对称的一条“粗线”。
关于“线”的追求,也反映在我们的民族图腾上。即便不拉直那条龙,我们也能看得出来那是一条“线”。这条“线”也深埋在我们的潜意识里,但凡见到人多排队的地方,我们主动去“接龙”的DNA就动了。至于排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去排了,与众人站在了一条“线”上。
正是因为追求这条“线”,造就了我们潜意识里的深层次恐惧。中国人骨子里特别怕“断”,尤其是怕“断”在自己手里。戏文台词中“断了香火”便是天大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传承的焦虑。人人都是这条“线”上的中间一环,老祖宗传承千年的基业说什么也不能毁在自己手上。
当然,为了开解自己,中国人创造了无极、轮回等概念来给自己“解套”。每个人、每件事,既是终点又是起点,阴阳两极、祸福相倚,于是这条线就变成了首尾衔接、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的一条线。而读到文末“终点”处,想要点赞、在看、收藏、转发这篇推文的你,同样也在这条生出新“起点”的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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