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他寄自布鲁塞尔的明信片是一个下午,阳光散淡。明信片正面有中世纪建筑浮光掠影,华丽且不真实,如同年幼无知时的誓言。两枚红色郁金香邮票上印着斑驳的邮戳,一路风尘之后,那枚硬纸卡片已经卷了边、起了毛,多出一些细细的纹路,如同你奔波生计的倦容。只有他的字是你熟悉的,斜斜的,写长了便一路向上跑。他只写了一句话:你的地址我一直记得。一丝微笑从你嘴角浮现。有些地方、有些梦想,他终于达到了,而你仍然站在原地。二十岁的时候,你以为会带着怨恨一辈子,而时至今日的平静,却让你始料为及。这样的平静经历了岁月之后不再掺杂任何的情绪,变得很纯净。
那一年七月的某天,冗长梅雨季终于过去,白喇喇的大太阳把厚积的云层烤得了无踪迹,行道树荫下每人人都汗漓漓的。你们从鼓楼一路走很远,他帮你背包,拎行李。你们没有坐公车,尽管有超过十站的距离,你们还是坚持用走的。在你的心里面,你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没有公交,没有蝉鸣,没有人群,没有言语。斑驳的阳光在他卷曲膨松的头发闪动,你几度糊模眼眶,那闪动的光影变幻成空白的光亮。透过光亮,你可以看见拥挤的月台,南下北下的决定还有太多的东西敌不过现实。
他的手一挥,说要让他去飞。原来可以平和地面对这一切,但还是以很惨重的方式挥别七年的爱情,可是一旦断开了便斩钉截铁般的决绝,几乎没有任何的音讯,偶尔会从校友录或者同窗会这样的场合里面听到了一些传言,但很多人都刻意地去避免与你谈关于他的话题,所有人都看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唯你不愿意去面对。你在南方生活三年,一场经济动荡,逼着开始不得不放弃。有那么几天,你曾经动过念头想要联系他,告诉他,你现在艰难处境,可是最后,你仍然只字未提。你回到了养育你们的城市,过深居简出的日子。
也许他不知道到你现在的处境,也许他知道但无力去面对。你从心底里从来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后来,当所有的事情都一一陈列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你才有胆量去面对过往的冲动与惩罚。你将明信片握在手心里,然后再将它摊开,皱皱的纹理布满了整张卡片,不复有平整的可能,如同你与他之间有前缘一般。你轻叹一口气,准备起身离开当下的状态。
身边刚刚哄睡了的孩子又惊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然后问你,哄她入睡前的故事的续篇。你将明信片压在她的枕下,用手轻拂她蜷曲的头发,定了定思绪,轻声对她说:没有什么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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