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片断

没有想去做什么事情,在房间读晚报上的文艺副刊,是一种静默的语气,想像着平常人是如何把自己珍藏的小幸福、小感受一字一字地记述出来,然后放在齿间回味。 忽然想起自己也曾经在日记本里记过很多自己许多无端的小幸福和小痛苦,于是又把它们翻出来粗略地看了一遍。 有一首歌,我听了无数遍,孙燕姿的《天黑黑》,总觉得是唱给自己听的,因为我总是某一个不甚晴朗的午后抑或夜凉如水的秋夜缅怀自己已经逝去的小幸福。有时候,我会摸摸我自己的心,还好,还在,没有在这个纷杂的世界中迷失掉。 十八岁前,一直想做一名电台DJ,在暗黑的夜,面对着一个麦克风,以静默的语气读自己喜欢的文字,不管有没有人听。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实现自己的梦想。我也是这样,不过我还是喜欢读,一个人坐在一间只有一盏昏黄台灯的房间里读,读给自己听。我想这是我的小幸福。

很热,午休时出了一身汗。最近一周,加上生病,工作一点也不多,闲得人不知干点什么好。晚饭后,想突然生出给报社投稿的念头,却不知道写什么,于是只有作罢。因为自己散漫惯了,有时候也会恨得人牙痒痒的。傍晚起风,得闲坐着伏在走廊的窗台上观风景,大院里有人在锯树,其实也不能算是修,只是胡乱地拿着东西去锯,两棵碧桃树被修得仿佛大病一场一般,一棵正在结果的石榴也没逃掉,主要的枝给锯了,一根小枝如红杏出墙般在晚风中招摇,院中的树大多都被修理了一遍,不复原来枝繁叶茂的样子,倒是一棵长刺的家伙没人敢动,本来可以为了它的个性庆贺一下,结果第二天在那家伙站的地方,换上一棵,长得千娇百媚的紫玉兰,呜呼,原来对付有性格的自有有性格的办法。

天气真好,只是有点灰尘,开着窗,如果一日不去擦桌子,都会积上薄薄的灰尘,仿佛要把什么给掩了似的。初夏的天气,太阳底下热气腾腾的,而背阴处凉凉的,很像双子座人的性格,似乎有点人格分裂。有时候,只希望下一场大雨,把空气洗洗。上午,我一个人在房间,给花浇水、洗了床单、洗了靠垫套、洗了枕套、洗了房间的地板、洗了换季的衣服、洗了澡。一个人安静地坐下时,人累得仿佛抽了筋骨,有时候想想,人若不想被染污,不想“惹尘埃”的话,原本就是这么辛苦。

这段日子在十指尖上渐渐地麻木了,糊里糊涂地打了二十多万的字在自己的电脑里,断断续续的,一段一段的意识流般的东西,散散漫漫,信马由缰的。晚上对着电脑,突然想家,突然想吃家里做的蒜泥白肉。知道是不能得到的,所以很安静的闭上眼睛。 窗外的夜已经很沉静了,各式各样的声音渐渐地浮了上来,远远的有码头火车过道的声音,货轮进出港的声音,近的有风扯着旗拍打旗杆的声音,夜虫瑟瑟的声音,窗台下汽车小心翼翼驶过马路的声音,时钟的滴答声。此外,还有一些不可名状或辩不清内容的很是空洞的声音充斥其中,忽的搅得人心乱如麻。忽然觉得人的情感生活中,也是留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方给这种暖昧的感觉的。

在路边看到一个女孩,看到她耳根边上的几缕头发,被晚风吹起,不知道怎的,心仿佛挂在她的发稍上,然而我们却不会认识,也不会有再次相遇的可能。我想我无论如何不会爱上她,她有着让人觉得生硬的假睫毛,她用手去触摸地摊上一颗濒临腐败的芒果。后现代电影里或梦里的某个片断。 很有写东西的冲动,这种感觉远离我很久了,我一直在拒绝那个来自我内心的感觉,因为我是个散漫而又没有目的性的人,我无法控制我故事的情节。有时候也觉得心中的故事是座华美的城堡,一落笔就成了小街陋巷。

最近每天在电脑前工作至少有十二个小时左右,因此我的白血球无情地被电磁辐射给杀死了,我的肠胃不好,吃了西红柿也不管用,我喜这样介乎于蔬菜与水果之间,大而丰盈,且无任何嚼头的的食物,因为觉得它有艳俗的外表和脆弱的内心,如同悲情小说里一个略有自恋情结的女主人公。一种坠落的可爱与可怜。此外,我还爱一切的豆制品,包括臭豆腐,喜欢在那种气息里走过。它总让我想起学生时代,十一舍楼后的,校工家属在家门口支一口小锅,用气味告诉这里多少有一点家的味道,然后他终究只是小吃,无法填空因为身体的疯长而常感饥饿的胃,然后他的味道很像家。 有人告诉爱只是一瞬间的事,无数我们自已以为拥有的东西,自以为是人生财富的东西,都无时无刻不在离我们远去,爱情、亲情、友情、都在远离我们,包括时间。我说,如果用物体相对位移的观点,我们都在远离爱情、亲情、友情,包括时间。他笑了,很惨淡的那种。我知道他是个悲观主义者,并且他听懂了我在说什么。

我的宿舍里养了九盆植物,多半是别人不要的,而我多半不知道它们的名字,于是凭自己的主观臆断给它们取了或俗或雅的名字。我在四楼的阳台上发现一株中国玫瑰和一盘金边草时,它们大部分的叶子已经枯黄了;银边吊兰、宝石花以及仙人掌是前任房客留下来的,我没有见过他(她)但我相信他(她)是个散漫而又有一些生活情趣的人;文竹是我从领导的办公室里抢救出来的,因为我手脚慢了些,一盘被扭曲得不成形的盆景松活活地枯死了;还有一盆七叶树,是同事送给我的,他原有两株,嫌这一株长得没有样了,所以送给了我,可惜他那棵长得中规中矩的,却没有活过这个夏天;还有鲜榨莲,是因为有一个朋友送我一个小巧精致的花盆,空放着觉得可惜,于是从别人那里折了一小段插在土里,居然一场雷雨便活了过来,吐芽绽蕾,天生一副媚俗的样子,于是我不再喜欢那个花盆,却又不忍心把它扔掉,于是将它置在窗台上,平时拉上窗帘,眼不见为净;还有一棵橡皮树(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个名字会起成这样)别人送给我的时候只有一尺多高,一个夏天疯长到大半人高,送给我树的人一次见到了很惊愕,想再把它要回去,我没有答应。我知道不管怎样,我都离不开它们了,它们是我的孩子,有它们我就不会觉得这个夏天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