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迹

从四楼办公室搬出来的时候。我站在半弧形的走廊过道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一日。久雨初晴。阳光散淡。从四楼的窗口望下去。车流如织。一切如同往常。没有半点变化。只是我。只是我要从这个办公室搬出来。去另一个办公室。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隔了一层楼。我回望了一眼曾经的办公室。我留下来的一些文具。旧的笔记本电脑。长得歪歪扭扭的植物。忽然有一种不舍的情怀。

或许在别人的眼中。我应该是庆幸的。从竞争者从脱颖而出。能够得到这个快速升迁的机会。被放置在这个相对清闲却又能够讨巧的职位上面。但也许没有人注意到我的不幸。无任何经验可言。所有的东西都要重头学习。所有的部署都比自己的专业。基本上不能以此服众。另一位从基层做起的竞争者还立在原处。从学友到同事再到竞争者。相伴多年。经此一事。纵使我心底无私。也居然尴尬到无法坦然面对的地步。

从2001年的隆冬。我带着一身萧瑟之气在这个迎窗的位置上坐下去。到2006年的初春。我在亦真亦假的祝贺声中起身离开。五年时间在多任长官手下谋生。其中既有被我咬牙切齿诅咒的小官僚。亦有事必躬亲却遭受与他同级长官排挤的老好人。相伴数年又散去各处的旧同事。时光无情地溜走。除此之外。真得没有什么可以留下。值得纪念的了。想想觉得双手空空。只有散落一地的零碎片断。

那些加班的深夜。中途的间隙。立在窗口。看被城市灯火映红的天幕发呆的日子。那些被灵感点亮的夜晚。坐在坐办公室里面。一秒都不敢停顿。靠咖啡撑着把内心的暗涌化作文字的日子一去不复返。那些关于未来的梦想远了。那些无关离去的念头淡了。那些想不通的事情被绕过了。那些不想见的问题被回避了。连那些敏锐的感触。那些不知根由的情绪都不知何踪了。

参加不能免俗的庆祝餐。在被酒精激起的状态下相互恭维。在无人之处感觉情绪忽冷。人不能自欺却又自欺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只是这两三日。我已经看到逆来顺受的品性。开始学着穿正装。收起不招人待见的锋芒。一切都在预料当中。并且已经能够看到将来会是什么模样。

日间。我回旧办公室取一些被忘记在公共橱柜中的私人杂物。看到旧同僚们蹲在地上整理书简。散落一的碎纸片。旧的文件。统计表格。杂乱的报刊。随着一个人的离去。也不复存在。碎纸机嗡嗡地啮咬并吞下它们。然后变成一袋一袋如同爆米花般夸张的碎屑。我的桌子也被搬走了。迎窗的位置空出一大片地方来。侧面靠墙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旧迹。我立在那里良久。

五年的光阴。却只容得下这一道淡淡旧迹存在。不觉心寒起来